李砚秋眉头紧皱,裴怀贞一直都在借皇帝之名来减轻众臣给与的压力,并告知众臣即使她身为皇后,也不能凌驾于皇帝的意愿之上。这说法确实是没有问题的,但却让他们的逼宫行动陷入了僵局。
他明白,必须寻找新的突破口来给裴怀贞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她选择对自已利益损失最小的方案——劝皇帝选妃。他凝视着裴怀贞,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可以从皇后本身的问题入手,找到她的软肋。
裴怀贞见李砚秋站出一步,便知他已寻到破局之策。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微笑,这正是她所想要的。两害相较取其轻,若要她答应劝皇帝选妃,必然是有什么事会影响到她的后位。
只是,李砚秋敢提废后吗?先帝的虎须可不是区区李砚秋能触碰的。想当年,先帝在位时期,李砚秋算什么,像他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只是太多厉害的角色都被先帝杀光了,便把还不错的李砚秋选做了下任皇帝的辅政大臣。
当然,裴怀贞并无轻视李砚秋之意,能从先帝手上活下来并且被指为辅政大臣,这样的人必有过人之处,她可不会因此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李砚秋拱手一礼,言辞诚恳却带着威胁,“娘娘此言差矣,臣等并非有意逼迫,只是恳请娘娘能以皇室大局为重。娘娘善妒之名早已在外,但若因此影响到皇室血脉的延续,恐怕对娘娘的名声也有所不利。臣等虽不敢有废后之念,但若娘娘执意不顾皇室大局,恐怕朝野上下都会对娘娘产生非议。届时,娘娘的皇后之位,恐怕也会因此受到动摇啊。”
裴怀贞面色一沉,怒意盎然:“李太傅,你这是何意?本宫看你今天来,并非真心想让本宫劝陛下选妃,而是想以朝野非议为借口,行废后之实吧?”
裴怀贞面上虽勃然大怒,但她内心却波澜不惊,迅速盘算着下一步。她先前故意激怒李砚秋,以颛顼文为借口推诿守的滴水不漏,逼得李砚秋把矛头指向自已,以便之后能名正言顺地反击。
但目前李砚秋只提及善妒一事,可能会引起非议,恐怕动摇后位,用词很是谨慎。那她若主动提及废后呢,李砚秋这个老匹夫敢不敢顺势接话?
裴怀贞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凝重,其他大臣也纷纷面面相觑,不敢轻易插话,生怕一不小心便引火烧身。
他们心中门清,这是裴怀贞和李砚秋之间的正面斗争,此时没必要再强行出头吸引仇恨,只需静观其变,等两人分出胜负后再倒向哪一方也不迟。
李砚秋感受到裴怀贞的怒意,但他并未退缩。
他迎上裴怀贞的目光,声音坚定地说道:“娘娘误会了,臣并无废后之意。娘娘善妒之名已传遍朝野,若因一已之私,致使皇室血脉无法延续,这将对娘娘的名声造成何种影响?臣恳请娘娘以大局为重,劝诫陛下选妃,以延续皇室血脉,维护国家安宁。这不仅是为了皇室的未来,更是为了娘娘您自身的声誉和地位!”
裴怀贞心中有些遗憾,李砚秋只敢暗戳戳暗示后位动摇,并不敢直言废后。那这局就仅能如此了,不能借此大动干戈了。
“放肆!”裴怀贞猛然呵斥,声音响彻大殿。她不再犹豫,猛地掀开白布,露出先帝的牌位。
那一刻,整个大殿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威严所笼罩。裴怀贞的目光如刀,扫过众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先帝面前,谁敢造次!安敢污蔑本宫!”
众人见状纷纷下跪,不敢直视。先帝威振四海,一统八荒,他的威严即便是死后也无人能够撼动。
裴怀贞扫视了一圈,见众人已不复先前的咄咄逼人,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她才轻轻启开红唇,慢慢说道:“之前本宫在为先帝祈福,自然要等祈福仪式完成了,才能见你们。怎么,连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等?耽误先帝往生再佑天朝,是你们能担待得起的?”
“李太傅,你能?”
李砚秋默默低头,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被裴怀贞的突然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紧抿双唇,没有言语。
“还是纪王叔,可以?”
纪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否认。
裴怀贞继续把目光看向赵文雍和孙绍武,两人也纷纷表示认罪。
“娘娘饶命。”
赵文雍磕头磕得很干脆。
“微臣知错。”
孙绍武也偃旗息鼓,不敢再与裴怀贞争锋。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裴怀贞的声音在回荡。
她以先帝的威严为后盾,成功地震慑住了所有的大臣,让他们不敢再对她有丝毫言语的逼迫和威胁。就算心有不服,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尤其是李砚秋仍心有不甘,还没有认识到过错。
裴怀贞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嘲讽:“看来还是跪着,你们才会好好说话。”
“刚是谁说本宫善妒的?”裴怀贞语气阴狠,像是要秋后算账。
众人纷纷将头埋地更低。纪王缩缩脖子,悄悄地用眼神指向李砚秋。
裴怀贞假装没看到纪王的小动作,她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李砚秋,见无人出声,才慢慢说道。
“本宫可记得这个误会,早已在朝堂上声明清楚。恶意诽谤的蔡进也已经畏罪自杀。如今,你们竟还在先帝面前出言不逊,企图废掉先帝钦封的天朝皇后?难道是你们老了,眼睛不好使,耳朵不好使,脑袋也不好使了?要不要本宫帮你们都摘掉?”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还是你们觉得,先帝的威严,可以如此轻易地被你们践踏?若想废后,何不现在就下去跟先帝赔罪,看看他是否同意你们的所作所为!”裴怀贞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冽如刀,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们手刃以祭先帝之灵。
李砚秋觉得裴怀贞此刻就是在故意针对他,因他提及善妒之事,指出这可能会引来非议,动摇她的后位。
但他现在有错在先,不宜与裴怀贞正面冲突。料裴怀贞也不敢行些实质性处罚,左右不是让他低头认错。在先帝牌位前认了又如何?以前这种情况又不少,先帝面前谁敢置喙?
正当众人心中忐忑,猜测裴怀贞会如何发作时,李砚秋却突然打破了沉默,他跪地磕头,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娘娘,微臣失言,实乃被蔡进那厮所惑。微臣知错,请娘娘责罚。”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面露诧异之色,惊异于李砚秋竟能如此迅速地放下身段,坦诚认错。身为此次行动的领头羊,他的这一转变,犹如一枚突如其来的休止符。
然而,李砚秋心中明镜高悬,他洞悉了众人的微妙变化——那份劝谏裴怀贞的坚决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直接挑衅皇后威严的深深忌惮。这些官场老手,自然懂得审时度势,顺着形势的台阶缓缓而下,以保全身家性命。
既已洞察此情此景,李砚秋又何苦孤军奋战,坚持那已无人共鸣的立场?于是,他顺应时势,选择了退让,以此维护了表面的和谐,也为自已保留了转圜的余地。
裴怀贞的目光转向李砚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李太傅,你终于肯承认自已的过错了?看来,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