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凉意刺骨，在漏风的教室里坐得久一点，宁绥的手已经有些僵。
她大抵知道沈醉要留下来善后，所以她边等边学习，没觉得耽误时间，直到寒气逼人。
思来想去，她发信息问他还需要多久。
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回复。
她的耐心在寒冻的天气里，像蒸腾地水汽般逐渐消失。心想，再等十分钟，他还没回来的话……
十几分钟已过去，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冷着脸收拾东西。
背好书包，把教室的灯全都关了之后，她迈步下楼。
楼梯间的灯摇曳在空中，一闪又一闪，光线不太好，宁绥低着头时刻注意脚下。
夜晚很安静，脚步声清晰可闻。
她还来不及抬头看清来人，便被人抱到了怀里。她闷在胸口处，嗅到一身寒气里夹杂着的柠檬清香。
这是沈醉身上的味道。
是那个熟悉的怀抱，她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欲挣扎的手也卸下力气。
沈醉将脸埋进她的颈肩，闻着她的气息，心里歉疚又庆幸。
他一直事务缠身，忙前忙后，连她发的消息都没时间知道，等所有事都处理好后，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往回赶的路上看到那条信息时，他心都抽疼了一下，她一定是没耐心了才会那么问，他让她等太久了。
在昏暗的楼梯间看见她的身影，小小一只，低着头走路，像被人遗忘似的，他想要落泪。
只是因为他自私地想要跟她多一点相处的时间，竟然就让她在天寒地冻的夜晚里等了他那么久。
这样一想想，他已经后悔得不行。
快步走到她面前，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他才能缓解心口的滞涩。
已经不想细究她为什么走到了楼梯间，他闷在颈肩开口：“对不起宝宝，让你等了这么久。”
说完这句，他放开她，牵起她的手，发现手很凉，她抬起脸来，投过来的视线寡淡冷情，那种很久没出现过的眼神。
沈醉心头一震，潮湿的雾气弥漫在眼底，他眨了眨眼又再次看去，那种眼神已经不见了，好似刚才那一眼是幻觉。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颤着声道歉：“真的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宁绥看着他，没多少表情。
沉默半晌，她才“嗯”了一声，“快去收拾东西吧。”
沈醉轻声说：“好。”
宁绥让他自已回去收拾，她在校门口等他。
他不敢有异议，只是黏着她的目光，一遍遍地保证：“我很快的，不会让你再等很久了。”
宁绥点了下头，他便把她的手放进她的口袋里，快速两步并一步地上楼去。
走在暖黄的路灯下，夜晚的风冷飕飕地吹在身上，宁绥缩着身子，加快了脚步。
几乎是她刚走到校门口，身后的人就已经追过来了。
那双标致的桃花眼在夜色里神采奕奕地望着她，大概是为了追上她一路跑着过来的，面颊浮着淡淡的红晕，还伴随着细微的喘息声。
沈醉过来牵住她的手，放入口袋里，说：“走吧，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两人走出校门，一辆黑色私家车早已停在路边，刚走过去，老张连忙从车上下来，给他们开门，心疼地说：“快上车吧，外面风大。”
坐车的次数多了，宁绥也认得人，她礼貌地问了声好：“张叔晚上好。”
老张笑呵呵：“哎，小宁姑娘快进去吧。”
宁绥点点头，看了一眼沈醉，他自然地松开手，让她上去。
车内放着暖气，热烘烘的。
暖气使人变得懒惰，宁绥往后靠在座椅上，全身心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靠着。
余光中，有人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只耳机，问她：“要不要听歌？”
她微微侧过头，他戴着另一只耳机，眉眼带笑，乌黑的双眸在灯光下莫名亮晶晶。
“听吧。”她伸手接过耳机，戴在离他近的一侧耳朵。
耳机连的是他的手机，刚听见那种舒缓的曲调，她没多大反应，听过几首后，她惊讶了一瞬，他的听歌喜好居然和她差不多。
里面有好几首她觉得不错的，她问他要歌名。
沈醉看起来很高兴，“我分享给你。”
说完没过几秒，宁绥就收到了他的歌曲分享信息。
她下意识地说：“谢谢。”
沈醉闻言笑了下，抬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很温柔：“不客气哦。”
她有点懵地看着他，模样实在太乖太可爱了，他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她的脸。
他又装模作样地说：“礼尚往来，绥绥是不是也要向我分享一些你喜欢的歌啊？”
宁绥：“……”这是需要互相往来的事吗？
她如实说：“我喜欢听的歌你不一定喜欢听。”
沈醉微笑：“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好吧。
她打开音乐软件，从喜欢的歌单里挑了几首发给他。
发完过去，没几秒钟，耳机里就响起了其中的一首。
宁绥：“……”
听完这首，他还特意摘下耳机，评价一句：“很好听啊，我喜欢的。”
又问：“你最喜欢哪一首？”
她愣了下，其实她选不出最喜欢的，“我都挺喜欢的。”
他不说话了，直勾勾盯着她看。
“……”她犹豫了几秒，想到她最近常听的一首，就报了名字给他。
他了然地点点头，总算收回他那灼热的视线。
听歌听了没多久，车就到了她家楼下。
宁绥把耳机还给他，又跟张叔招呼了声，才在他一错不错的目光里开门下车。
她一下车那股寒风就吹在皮肤上，她低着头快步上楼。
沈醉坐在车内，降下车窗，看着她一步步消失在视线里，才升上去。
寒风进来了一股，又被车内的暖气融化。
老张目睹着全过程，对着后视镜的人说了句：“小少爷看起来很喜欢小宁姑娘呢。”
沈醉笑了笑，坦然道：“是啊。”
很喜欢啊，真的很喜欢。
他望向车窗外，路灯下的路面堆积着些落叶，一股风过来，把它们卷起又飘落。
他对张叔说：“开车吧。”
老张：“好嘞。”
车缓缓启动，车灯照射在前方，破开浓浓夜幕。
……
那场晚会像是入夜前的狂欢，因为结束之后，迎来的是黑色期末。
期末的成绩关乎假期幸福指数的高低，大家不敢怠慢，纷纷收回玩乐的心，在剩下的日子里默默加一把劲儿。
忙碌充实的时间一眨眼便会过去，再回过神来，难熬的期末也到了尾声。
最后一科的结束铃声一响，没过去多久，原本平静的校园立刻热闹起来。
寒风凛冽中，一声声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走廊上人头攒动，各自回班。
宁绥跟着人流往回走，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不过皆与她无关，直到突然出现一道熟悉又悦耳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她在拥挤的空间侧身看去，不期然看见那道挺拔的身躯。
沈醉好不容易才来到她身边，脸上挂着笑容，低声说：“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反正难度在她的预料之中。
他笑容更加灿烂，开玩笑道：“那放假可以过个好年啦。”
宁绥也有了点笑意，“我一直过的都是好年哦。”
这话有点傲娇的意味，沈醉低头看见她眼里的小得意，心似被羽毛轻轻扫过，带来难耐的痒。
真可爱，好想亲亲她。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暗叹了一声，克制住多余的想法。
他笑着说：“原来这么厉害么。”
人群中有人的视线扫过他们俩好几次，宁绥止住了刚才的话头，压低了声音：“快回教室吧。”
沈醉闻言，撇开视线往旁边扫了几眼，瞬间了然，眸色暗了一瞬，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进教室。
宁绥刚回到位置，黎蔓就转回身，松了口气，口吻放松：“可算是考完了！！”
教室里相熟的人扎堆在欢笑，嘈杂的声音堆砌在一起，分不清听不明，但轻松快乐的情绪却传达到每个角落。
宁绥置身于这种环境里，也不由得放松下来，唇边带了丝笑意。
黎蔓兴奋地开口：“绥宝，假期可以约起来咯～”
话音刚落，又神神秘秘凑近她，“绥宝，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那天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呀？”
宁绥怔愣了下，才想起来，自已的生日快到了。
一想起这个，不免又牵连想起了别的事情，刚疏松的眉眼又拢起。
宁绥还没回答她，她似想起什么，又改口道：“还是前一天跟我出去玩吧，我猜……”
她凑在宁绥耳边，“班长要和你一起过，我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啦～”
黎蔓笑得十分得意，觉得自已简直善解人意，这朋友当得非常上道。
宁绥：“……”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开始收拾各自的东西，准备离校。
……
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后，宁绥给张绡女士发了条信息，示意她可以过来接她了。
刚发出去没多久，张绡女士就回了个“OK”过来。
宁绥在座位上静静等待。
黎蔓已经回家了，教室里剩的人也不多，寥寥几个。
她随意扫视了一周，发现之前说走了的沈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回来。
他似乎在找什么，整个精瘦的脊背弯下来，弓着腰身翻找桌洞。
她闲散着目光默默看着，直到他突然转过身，视线径直与她对上。
两人俱是一愣。
然后他好像笑了下，似乎放弃了翻找，幽幽朝她走过来。
站至她面前，他习惯性摸了摸她的头，笑说：“我回来找东西，你一直看我干嘛？”
宁绥后仰着脸，淡淡道：“我不能看你么？”
女孩仰着的小脸白里透红，他忍不住轻捏她的脸，语气里含着一丝他无法察觉的宠溺：“当然可以，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他压低了身，凑到她面前，呵气如兰：“不仅可以看，还可以摸，可以亲。”
宁绥：“……”
要不是教室里还有人在，她有点怀疑他能更过分。
看着眼前的女孩被逗的模样，他愉悦地弯了弯眉眼，站直了身体，“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她动了动唇，刚想说，手机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是张绡女士打过来的，她接起来，张绡女士说到校门口了。
宁绥：“我马上出去。”
挂了电话，她放好手机，拿上东西，说：“我妈来接我了，我现在回去。”
沈醉：“我跟你一起。”
宁绥：？
沈醉理由很充分：“你东西好多，我给你拿一些，正好我也要回去。”
宁绥随他：“噢。”
……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在将要出校门时分开。
沈醉：“绥绥，假期见。”
宁绥点了点头，先一步走出去，直奔自家的车。
还没走到，车里的人已经下来，她看见张绡女士是从副驾出来的。
宁绥愣了下，继而看到从驾驶座走出来的高大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