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人们又都忽略了这期间走过的路有多么令人破碎。
夏南夕强忍住哽咽,就她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服务员陆陆续续将菜端了上来。
桌上红艳艳的一片,一眼望去,辣椒占了多半,而夏南夕最喜吃辣,尽管这些年口味有些变,但都还是围着辣转的。
夏南夕吸了吸鼻子,问:“这么些辣的,你能吃吗?”
季明辰笑了笑,夹起一块麻辣排骨放到夏南夕碗里,“我都可以,你喜欢就好。”
“我记得你有胃病。”夏南夕略微怀疑道。
季明辰胃不好似乎是遗传,他家三代都有这毛病,从小到大他几乎没吃过太辣的食物,自从遇见夏南夕之后,才慢慢沾了辣椒。
季明辰顿了顿,下意识摸了摸耳朵,回道:“这几年差不多都养好了,不用担心。”
夏南夕看着寄明辰摸耳朵的动作,轻轻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拆穿他,“撒谎之前记得别摸耳朵。”
季明辰撒谎时总喜欢摸耳朵,夏南夕可没有忘,再者,急症科一天天忙到飞起,作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能每天按时吃饭可是一件稀罕事儿,长此以久,胃能好才怪了……
又骗人!
夏南夕叫来服务员加了几个清淡的菜,全然不知季明辰此时眼底的波涛汹涌。
在季明辰看来,夏南夕全然可以照之前的态度对他,反而是这样的在意,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按耐不住,夏南夕是他的瘾,而这种在意便是罂粟般的诱惑。
许久,季明辰开口:“你和谢尧很熟。”
夏南夕抬头,回道:“嗯,是朋友。”
这算是解释吧,但季明辰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但也没再多问,只是菜吃得更少了些。
许是看出了他的情绪,夏南夕轻轻道:“只是朋友,不要多想。”
闻言,季明辰脸色才好了一点,道:“我知道,只是问问而已。”
……
吃到一半,夏南夕突然没什么胃口了,拎着筷子戳着碗里剩余的一点米饭,心里渐渐烦躁了些。
季明辰看出她的无聊,放下了筷子,问道,“吃好了吗?”
“差不多了,这家菜得改进了,不怎么好吃。”夏南夕语气恹恹。
“是挺一般。”季明辰附和。
“走吧,回去了。”
“好。”
极简的对话结束了这场仓促的晚餐,原本想说的话此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夏南夕木然地出了饭店,向停车的地方走,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一路上季明辰都跟在她身后。
直到走到车前,夏南夕才略微疑惑地转过身,正欲开口,季明辰率先说话:“我今天没开车。”
夏南夕嘴角抽了抽,行啊,一个个都把车搁家里保养呢,虽然这样想着,但她还是默许了当季明辰的司机。
在车里,夏南夕问:“你现在住哪儿。”
“不知道。”季明辰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南夕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人是故意来气她的吧。
夏南夕放慢了速度,耐着性子再问:“别闹,快说你住哪,你不说我导航都不知道往哪儿走。”
“想和你再多待会儿。”季明辰闷声道。
夏南夕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说:“这是很难的事吗?”
“我以为很难,因为你在赶我。”季明辰说着,眼睛看着窗外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话说的颇有些赌气的意味。
夏南夕愣了一下,在经过一个弯道时,一辆黑色轿车逆向行驶而来。
“小心!”季明辰慌了神。
听见声音夏南夕才迅速反应过来,朝着另一边猛打方向盘,轮胎与柏油地剧烈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车子跌跌撞撞地摇摆起来。
夏南夕死命踩着刹车,以最快的速度让车子停止晃动,惊心动魄地一阵操作后,夏南夕才堪堪将车甩在了路边,她急促地喘息着,心脏不要命地狂跳,要是再晚一秒,只是一秒……她不敢再想,她下意识地去查看季明辰的状况,还好,没事,夏南夕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驾驶位上大口呼着气。
季明辰也吓了一跳,一手抓着车顶的把手,一手将夏南夕死死护着,见车停稳后,手上这才脱了力。
夏南夕冷静过后,推开车门就要找那辆不要命的黑车,骂人的话在嗓子眼挤着,随时都要爆发。
但这条路属于郊区,车很少,人更少,夏南夕看着空空荡荡的马路,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哪还有什么车,这不要命的早跑了。
夏南夕憋着气回到车上,从包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她贴着唇吸了一口,细细的烟雾在空间里弥漫着。
夏南夕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季明辰,他正翻着通讯录,屏幕停在一串数字上,季明辰点着那串数字拨了过去。
“阿东,查一下北郊南路的监控,今天晚上九点左右,找一辆黑车。”季明辰沉声说道。
季明辰在后怕,若是出一点差错,刚才那司机就算拿十条命也不够赔,而他也在怀疑,这辆车目的是自已。
夏南夕抖着烟灰的手顿了顿,随即转头看着他,眼神略带疑惑。
季明辰挂断电话,对上她的眼神,他突然轻笑着勾了勾唇,“找到这个蠢货,帮你收拾他怎么样?”
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夏南夕顿时乐了,心情好了大半,她将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隔着烟雾,她说,“那感情好,记得帮我看看他驾驶证是不是买来的。”
季明辰失笑,嘴角止不住上扬,漆黑深沉的一双眼此时笑成了一弯月。
气氛逐渐变得轻松,季明辰看着夏南夕的笑出了神,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看见她笑,真实而又简单,而这个场景,他日思夜想了整整八年,直到此时,他忽然觉得,上天是眷顾着他的。
“南夕,我们从头再来,可以吗,”季明辰声线有些颤,“当初我说过的,你得在我身边一辈子,说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一旁的夏南夕敛了笑,内心深处再一次被触动,她多么想立刻答应他,对他说自已愿意,但她做不到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做不到带着被隐瞒的真相接受他的好。
毕竟,自已已经是一个残缺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你找不到我吗?”沉默了许久,夏南夕淡淡开口。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的问题,我不够细致…”季明辰一时陷入了困惑。
夏南夕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并不是你的原因。”
她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转而道:“是我生病了,一直住在医院,没有通讯设备,所以你找不到我。”
闻言,季明辰眉头紧皱,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南夕感觉一股莫大的悲哀侵袭而来,她不再看他,只是看着窗外的车流,缓缓开口,“那一年,我妈杀了夏石安,而他是我爸,是夏梦玫的亲弟弟。”
季明辰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不敢置信,尽管他想了千万种可能,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她本来是在饭菜里放了老鼠药,打算和夏石安同归于尽,但夏石安那样仔细的人,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呢…”夏南夕抬了抬眼,像是在回忆,“她说,那一次她真正感受到了死是个什么滋味,所以她杀了他,用一把水果刀。”
“所以夏梦玫恨我妈,也恨我,谁叫我是我妈的女儿呢,”夏南夕忍着眼眶的湿润,“后来,我因为受到太大刺激,一时状态很不好,夏梦玫不想管,也因为她恨我,把我送去了精神病院,”
她平静地像在复述,“她不告诉你是因为她恨我,她不会给我任何获得自由的机会。”
“她想让我去死,可我偏不,折磨我又能怎么样,我偏偏就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说到这,突然强烈的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夏南夕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知道自已犯病了,这是她第一次仔细回想当年的所发生的一切,像掐脖锁喉,陷入窒息的深渊……
夏南夕死死咬着下唇,手指不断交织抓紧,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她拼尽全力让自已保持正常,她不愿意让季明辰看到她如此狼狈不堪,这是一种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