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此时的心境也是陡然跌到了了谷底,自小,她心心念念的斯年哥哥,除了必要的礼节,对她从无过多的问候。
这刻,她和莫语嫣做出了同款手势,手帕在手里竟也是绞得紧紧的。
人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总是会快速地下意识结成同盟。
于是从小掐架到大的景阳和莫语嫣此时竟然瞬间想到了无数对付许念初的办法。
她们一致认为许念初不过就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乡野村姑,对于她们认为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定是一窍不通的。
所以她们决定了,就用这些所谓的才艺来刁难一下许念初,也好让她知道叶斯年身边都是教养优秀的大家闺秀。
他们觉得这样既可以让叶斯年看见许念初的粗鄙,也可以让许念初知难而退。
是时,这二人兵分两路,景阳去找苏姨娘商量举行才艺展示的事项,而莫语嫣首先来到念初跟前,准备事先给她来个下马威。
莫语嫣袅袅婷婷地行至叶斯年与许念初跟前。
她竟是连一眼都未曾投向许念初,转而对着叶斯年柔声轻语道:“斯年哥哥好。”
叶斯年见这位自幼跋扈成性的小丫头,亦是回以得体微笑,道了一句:“语嫣妹妹好。”
随后,莫语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叶斯年,问道:“斯年哥哥,今日怎未见芷若姐姐前来?莫不是斯年哥哥换了丫头?”
言罢,她上下打量了许念初一番,接着用手帕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又道:“斯年哥哥即便换丫头,也该换个好看些的,怎的也该给这丫头置办一身得体的行头才是,怎穿成这般模样就带来了?”
许念初倒是并未将旁人对她穿着的评价放在心上,于她而言,更令她在意的是,原来芷若竟是叶斯年的贴身丫头。
如此想来,这叶斯年对自已当真是大方至极。
读书的别院都可赠予自已居住,贴身丫鬟也送来供自已使唤。
摄政王府出手阔绰,她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世子爷对人如此用心,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她默默思索,自已此前从未见过这位世子爷,更谈不上有过深的交情。
然而,这位世子爷对她的举止,却仿佛在照顾一个关系极为亲密之人,这着实令她费解。
这般想着,一个念头从心底升腾而起,她不由得嫌弃地瞥了叶斯年一眼。
随后,她在心中啧啧两声,暗忖道:哼,这人莫不是个海王吧?
正思量间,许念初忽觉有一股灼灼目光在自已身上游移,这才抬眸看向叶斯年。
只见叶斯年正皱着眉头打量着她的衣着,手还不自觉地轻触下巴。
而后,他回以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对着许念初说道:“念初啊,今早上芷若没有为你准备衣物吗?你怎穿得如此素净简约呢?”
许念初淡淡地开口道:“丝锦棉麻皆是劳作之人辛勤种植、养育蚕桑方可得来。衣物既未破损,为何不能穿呢?”
许念初此言,言语中带着几分怒意。实则她怒的是心中对叶斯年是否为“海王”的猜测。
接着,她又更没好气地说道:“想必世子爷也不是那只认衣裳不认人的浅薄之人吧。”
这下可好,这两句话倒是无心插柳地激怒了一旁的莫语嫣。
莫语嫣极为生气的对着许念初说道:“你懂什么?你穿的这些衣服就是不登大雅之堂,粗鄙之人,怎可参加我等宴席?”
许念初根本无心搭理面前这个娇蛮跋扈的小姑娘,眼睛往旁边一瞟,双手环胸,不再言语。
叶斯年赶紧制止莫语嫣,对她说道:“语嫣妹妹不得无礼,她是许念初,是我母亲请来的贵客。”
莫语嫣一听许念初是摄政王妃的客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只是愣愣地看着许念初。
她心中暗想,这摄政王妃也是奇绝,这么多年不出门,出门亦是一袭麻衣。或许摄政王妃好这口吧。
想到此处,她便不再多言。
不过,她心中思绪一转,脸上换上一副阴阳怪气的笑容,对着许念初说道:“这位姐姐好,既是王妃的贵客,想必也是出身高贵、身怀绝技之人。一会儿宴席之中将有一场才艺比试,望姐姐一同参与,不吝赐教,也让妹妹们开开眼。”
许念初根本无心参加什么才艺比试,她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探一探苏姨娘的虚实,查证骄阳中毒的事情。
刚想开口拒绝,莫语嫣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她只得讪讪对叶斯年说:“我可不会什么才艺,一会儿你得给我解围!”
叶斯年欣然与许念初言道:“念初小姐实乃逸群之才。听闻君于允州之诸多勋绩,且在赴京途中以泥土愈令堂之疾,如此慧心独具之人,安能言已无才乎?”
许念初蹙起眉头,凝望着眼前的少年。
只觉他无论是肃穆之态、玩笑之姿,亦或是微笑之貌,皆那般赏心悦目。
然此时此刻,他却对自已语带讥诮。其之意莫非是定要让自已参与这场才艺较技不成?
许念初亦顾不得这许多了,此时她所有注意力依旧聚焦在苏姨娘身上。
只见她双臂环抱于胸前,轻哼一声,对着叶斯年蛮不讲理地说道:“我便是不去,你务必替我打这个圆场,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叶斯年不再言语,饶有兴致地对着她摊了摊手:“那我们先过去落座吧,稍后我自会见机行事。”
言罢,便带着许念初来到宴会中心。
实则这场宴会上认识叶斯年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叶府中的苏姨娘亦不识他。
他走向场中之际,各家闺秀皆低头私语:“怎会有如此俊逸的儿郎?”
众人的注意力全然聚焦于他。
在场亦有不少世家里未及加冠之年的少年郎,因着年纪小,他们可参加后院女眷的聚会。
这些小小少年望着眼前这位出众的大哥哥,亦是心生向往与艳羡,眼眸之中满是赞许。
叶斯年此人似无论行至何处,皆能引得众人目光炽热地投注于他身上。无论从气宇轩昂之姿,还是俊逸非凡之貌,他皆太过卓越。
此时,景阳公主与苏姨娘商定好了才艺比试的诸多事宜。
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下令。
于短时间内,苏姨娘需将各类琴棋画卷筹备齐全,着实为难了她。
不过,且看她这么多年掌管中馈,安排各项杂务的能力算是尚可。仅这片刻工夫,便安排得甚是周到。
叶斯年许是多年养尊处优惯了,但凡有聚会,必居于前三首座之上。
此次亦不例外,极为自然地走到首座之位坐下,还一并将许念初拉至身旁落座。
此时,苏姨娘心中甚是不悦,望着眼前二人,见那翩翩如玉的公子,倒也留了几分客气,问道:“不知公子是哪家之人?我竟是从未见过。”
这时,叶斯年起身,向苏姨娘行了一礼,而后望向立于主位之上的景阳,言道:“在下乃是公主的一位友人。”
苏姨娘遂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景阳。景阳微微一愣,随后又对着苏姨娘道:“对对对,这位是我的好朋友。”
苏姨娘见他是公主的朋友,自然不敢怠慢,忙在第一排座位请叶斯年坐下。
只是瞧见叶斯年身旁那身着粗布麻衫的小姑娘,便对着叶斯年客气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园子里的聚会,下人皆站在主家背后。您的丫头不能独占一席,可否让她站到公子身后呢?”
此时,叶斯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且不屑的笑容,含笑望着景阳,言道:“这位亦是景阳公主的朋友。”
苏姨娘又带着不可置信的笑容转头看向公主,眼中流露出一丝惶恐,仿佛在说公主怎会有如此这般的朋友?
景阳此刻亦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时之间竟愣了神,她可不想承认自已有这样的朋友!
一是她的装束实在是古怪极了,二是,她等会还要难为她呢,这会儿要是承认了这是自已的朋友,那等会儿可不好下手了。
可她又实在想讨好叶斯年,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结结巴巴地说道:“对,这位也是我的贵客。”
她看出苏姨娘脸上的不可置信,又补了一句:“这位姐姐平时就喜欢这般质朴的穿着,个人爱好,个人爱好。”
苏姨娘此时内心可谓是乱七八糟,震惊至极。
她看向许念初,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问道:“那不知这位娘子,家父是哪位?”
许念初此时倒是不卑不亢地起身,从容自若地对着在场众人言道:“家父乃是允州地界一铁匠。”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苏姨娘更是满是不解地望向公主,似欲从公主处求得一个答案,公主为何会有一个铁匠之女为友。
此时景阳亦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只瞧见叶思年微笑着看向自已。
景阳再傻也知道,叶斯年这是要借自已的身份护着这个小姑娘了,这时她纵使再气,也只得顺着叶斯年的话往下说了。
她也不管不顾了,对着苏姨娘道:“怎么着,我就不能有个布衣百姓的朋友吗?你管我啊!”
说完,便下令开席。
许念初也自自然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叶斯年身旁,而后凑近叶思年耳边,讪笑着对他说道:“世子爷,你可是为了我捉弄了公主一场,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呀?”
叶斯年真的是极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他倒吸一口气,发出一声“嘶”,而后很认真地对着许念初说道:“鄙人自出生至今,似乎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只有眼前的许小姐您了。至于他人,怕是没有这个能力。”
许念初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只见叶斯年似乎对着天空竖起两指,绕了三个圈,又往上顶了一下,许念初不明所以,心中疑惑,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已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