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会。玄武堂。
今天黄道会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年中比武考核,黄皮子坐在玄武堂校场台上,正和会内四名长老审查各堂情况。
突然,从校场外跑来一名黄道会弟子,俯身在黄皮子耳边说了什么。
黄皮子沉默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下了一道什么命令,那名弟子又立刻跑走了。
焚飒从拍卖场出来后,一连走了十来分钟。
以他的速度,宋以惗不可能追上他,便安心地走到路边摊准备歇歇脚步。
“老板,来壶茶。龙井就要清明前的,普洱就要景迈山的,塔泉云雾要用九十五度水冲泡的。”焚飒道。
茶摊老板白了他一眼,从炉子上随便提了一壶茶水过来,“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没有。只有碎茶,爱喝不喝。”
放下茶壶就走了,钻进棚子里面,拿起一本破小说继续看得津津有味。
焚飒也不气恼,自行倒了一杯茶,轻轻尝了一口。
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老板,你这茶摊一天能赚多少?”焚飒开口。
老板头也没抬道:“不赚钱。”
焚飒笑道:“不赚钱还要开?”
老板这才放下小说,看着他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个茶摊是五大帮各处生意活动的必经之地,坐在我这儿,每天都能观察到禁中主要人物的大动作。我打算写一本禁中观察笔记,艺术创作,再升华一下,绝对会是一本让全世界的文学界震荡的巨著。”
焚飒悠悠道:“明白了。”
“明白了吧?”老板一脸自豪,虽然还没有开始动笔写,却感觉已经发表得奖了一样,“这么重要的事儿,我一般都不跟别人说的。”
有住在附近的人从茶摊前路过,看见老板便打招呼道:“老葛,小说写好了吗?等着拜读呢?”
老板一甩手,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
又有一人骑着自行车拐弯过来,站起来朝棚子里面的人喊道:“葛老头,你小说还没写好吗?我爷的坟头草我都拔了五茬了,今年能烧给他吗?”
“去去去!”老板伸手撵人。
但那人已经骑了老远了。
焚飒低头喝茶,笑得合不拢嘴。
这就叫“没跟别人说过”吗?整条街的人都知道,甚至整个禁中的人都知道。
“请问,是焚飒先生吗?”
焚飒收敛起笑容,捏着茶杯,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长得不太好看的人正抱拳向他行礼。
“我不认识你。”焚飒不冷不淡地开口道。
那人礼貌道:“焚飒先生,我是黄道会总堂弟子,我们会长最近新收了一个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和一副平安帖,不知道焚飒先生感不感兴趣。”
焚飒眉梢不由一挑,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虽然已经看穿了黄道会故意诱他前去的计划,却还是放下茶杯道:“好啊。”
“请!”
焚飒捞起背后的风帽扣到了头上,起身向玄武堂走去。
拍卖会结束后,宋以惗四人就在里面吃起了下午茶。
“他怎么还不回来?”宋以惗没有打算去追,难道徒弟还能真跑了不成?
更何况燊飏还在她身边呢?
她一点儿都不担心。
宋以恻正准备下针的手一顿,抬头和燊飏对上了眼神。
“扎错了吗?”他问道。
燊飏垂眸,扫了一眼被扎得满满当当的胳膊,道:“没有。”
“师父,为什么你的穴位,和别人的不一样?”宋以恻在拿燊飏练手。
这还是第一次。
燊飏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平静道:“因为……进化。”
“哈?”宋以恻不信,“师父啊,你这是进化错道了吗?人类不是这么进化的。”
燊飏道:“还没到时候。”
宋以恻疑惑,“什么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燊飏道:“到人类进化成我这样的时候。”
宋以恻:“……”
他赶忙收针,嘴上嘀咕着,“一定是我扎错针了,把我师父都扎坏了。我师父坏掉了——”
燊飏眉眼含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和焚飒都来自几千年以后,自然比这里的人进化的程度更深。
能量环是那个时代的科技成果,但也得身体进化成能驾驭自然界的能量才行。
自然界的能量始终存在,所以即使他们落在了这个时空,也能凭借能量环驱使天地间的能量为已所用。
但两千年前和两千年后的能量还是有所不同的,他和焚飒也在尽量避免被“古早”未知能量损伤。
他们对这里的世界尚有太多的不了解。
“宋小姐。”是刚刚主持拍卖会的主持人。
宋以惗问道:“有东西送我啊?”
“没有。”主持人礼貌地笑着,“哦不,有……”说没有会不会得罪她啊?还是得说有,“有一枚千年血玉!”
他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看衣着和刚刚见焚飒的那人服饰一样。
很快,那人拿来一个盒子。
主持人把盒子打开放在了桌子上,转动盒子口朝向宋以惗,开口道:“宋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是一枚血玉平安扣。
沁色完美,浓艳欲滴。
宋以惗道:“又是刨坟刨出来的?”
主持人只是笑,他确实无法反驳,“据我了解,这是目前市面上最好的一枚血玉,价值更是不菲。”
宋以惗本来想拿起来看看,但是一想到这东西在死人嘴里待过,伸出去的手就又撤了回来。
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
燊飏却直接拿了过去,观摩了一阵后道:“不错!是个好东西。”
宋以惗把盒子往燊飏面前一推,“那送你了。”
燊飏抿唇轻笑,道:“好啊。作为交换,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
“先欠着吧。”宋以惗道,“不过,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第一次见面,你是个老老老头,怎么现在……”
她拖着尾音,手掌指向燊飏。
宋以恻在一旁纠正道:“姐,是耄耋。”
耄耋老头。
宋以惗一顿,不肯承认,“我,我说的就是老,老老就是非常老的意思。”
宋以恻佩服,顺了她的意思。
燊飏漫不经心地单手把玩着那枚千年血玉,殷红似血的玉扣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翻滚着,凉意在他的肌肤上跳动。
他微笑道:“因为……进化。”
宋以恻满是期待的眼神顿时收了起来,低头继续擦拭新到手的银针盒。
看来师父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了,希望姐别做什么惊天骇地的举动,不然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啊。
宋以惗没觉得燊飏的话不靠谱,相反,她相信他的回答,就像她相信焚飒一样。
“进化到你们这种程度,可以做到无所不为吗?”
燊飏道:“跟进化无关,千年前就有‘无为而无不为’。”
宋以惗虽学历不高,但并非真的学识浅薄之人。在她看来,燊飏确实是一个可以达到逍遥境界的存在。
她不由问道:“所以,你追寻的是‘道’?”
燊飏笑笑,已是默认。
宋以惗继续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如果返老还童成了常态,那是人战胜了自然规律,还是自然规律改变了人?”
燊飏道:“这世上唯一一成不变的,是变化。而规律,不过是有序的变化。由生到死是自然规律,由死到生也是自然规律。我们要做的,是顺应自然的运行,而不是为自然规律所困。”
宋以惗一知半解,“怎么就为自然规律所困了?”
燊飏意味深长地看着宋以惗,道:“当你在纠结是否符合自然规律时,就已经被自然规律所困了。”
他话里暗有所指。
宋以惗知道,她早就被困住了,而且还是被她自已困住的。
只是困住她的不是自然规律,而是社会法则,是解不开的情,是甩不掉的义。
宋以惗又问:“那你怎么看待‘逆天改命’?”
“天?”燊飏微微抬头,向上面瞟了一眼。
天意就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不由想起了那条与天作对的龙,因为那是条含冤承担上天罪过的龙。
“如果能将天地万物一视同仁,那违逆天意和违逆父母长辈的意思没什么不同。”燊飏轻笑,道:“人,不都是叛逆的吗?至于改命……”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觉得你们能知道的命,真的是上天给你们设定好的命运吗?一切都是自已心理暗示,幻想出来的人生罢了。”
然后抬眸看向宋以惗,认真地说道:“就是想太多了!逆天改命的说法太过冠冕堂皇,倒不如说是想做就做。”
宋以惗静静地盯着他,若有所思。
想做就做吗?
倒和管迁之前跟她说的话一样。
“你们……”宋以恻听得一头雾水,“到底在说什么?”
燊飏优雅品茶,宋以惗转着杯盖。
“不行啊,师父!”宋以恻抓住燊飏的胳膊使劲晃悠,“要是不能逆天改命,那我以后算卦不就没人相信了吗?我还怎么赚钱呀?”
茶水洒了满手,燊飏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徒弟平时挺聪明的呀,怎么这会儿脑子转不过来弯了?
被金钱冲昏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