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一落,黑夜涌来。话说这黑脸与白脸将豆都宜、邢阳两人送至巫师那里之后,两人便快步下楼。两士兵是巫师几年前从高官处觅得的两兄弟,因为家中犯事被当时的盐王处斩,因巫师一言,留得两人性命。
两人躲在这座玄尤国最高楼旁的一间柴火房里,一口气干完巫师替他们准备的两碗汤药。柴房里堆满了柴火、还有两只大缸,两人去里头同时撒了一泡尿后走了出来,全然不顾脚边还有几只老鼠窜进窜出。
“刚才是谁说我想太多?”黄脸士兵用他手里的长矛象征性的顶了黑脸一下。
“想太多说明你脑袋没坏,你看我们玄尤国最外头那批人,没有记忆,已如行尸走肉般。”
“你说那巫师请那两人做什么?”黄脸似乎一下消了气,他抬头看看那楼高处,那是最靠近月亮的地方。
“以咱们俩的智商,别打听,活命最重要。”黑脸紧闭双唇,鼓起两旁的圆肉,“客人已送至,我们去瞧一瞧那个让我们落败不堪的盐王。”
“你去吧,我可不去。”
“你不想报复?”黑脸边走边被月亮给吸引了过去,仿佛这月亮是他另一碗汤药。记忆这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他能让人牢牢记住痛苦和喜悦。而楼上的那两男女,在探寻真相的路上差点就被巫师挖掉了记忆。
“玄尤国没有医师,盐王说玄尤国不需要治病。”巫师身子边转向豆都宜,边回答邢阳的问句。豆都宜瞧着这女子约莫二三十岁,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细腻光滑,身着素衣,却有着不一样的气场。有的人生来就有一股压轴的气场,比如她幼时见到的孩子王。有的人是后天培养的,比如隔壁邻居家的温柔乖巧的曲珊珊,工作回来后气场就变得让亲爹亲妈都低声细语,那是钱票的功劳。这巫师身上有着什么呢?
“你好像在思考问题?”巫师发现豆都宜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一种让别人很不舒服的微笑。那个笑实在有些僵硬,好似她很久没提起过两侧嘴角。
“怪不得你们玄尤国如此破败,连个医治病人的地方都没有。”邢阳瞧着这巫师对豆都宜产生兴趣,担心她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豆都宜下狠手,便继续接话引她的注意。
“你这身旁的男子对你可真好,好得不像话。”巫师从自已头上拽下一根头发丝,“你们若是吃了它,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我看你们玄尤国都是一群神经病。”邢阳一把将豆都宜揽在自已的身后,作保护状。此时的他更像是汉堡中那夹在中间最突出的一根香肠。
“罢了,你们若是不信,先给你们看一些我的藏宝。”巫师突然转过身,朝身后那半圆形的区域走去,当时一直注意那张桌子,竟没注意到桌子后面那一排排木质镶着金边的柜子,不对,更准确来说是抽屉。这些抽屉整整齐齐排成一道大约有3米高的墙壁。
她格外细致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抽屉,仿佛把她那一件件珍贵的收藏品给客人观赏。她拿出来放在她的书桌上,用手招着示意豆都宜和邢阳走过去。她是如此的小心,深怕惊吓到那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宝蓝色透明琉璃瓶,瓶子里有一种类似水母的东西在不停地游动着。邢阳和豆都宜一前一后走近了瞧,又若有所思相互看了一眼。
“这可是玄尤国的好东西,其他国家可是万万没有的。”巫师干脆把瓶子再往前推了推。
“这是什么东西?它会动。”豆都宜用手指触碰了下琉璃瓶的外壁。
“这是某个人的记忆,你们再仔仔细细看看,凑到瓶口闻一闻。”邢阳和豆都宜两人盯着这奇形怪状的东西许久,感觉眼睛火辣得很。鼻子又不由自主地听着巫师所说的,凑到瓶口闻一闻,闻到一股檀香味,便晕了过去。
这是一个孤苦女子的记忆,从出生开始,便是这家里的佣人。冬日里,冻疮溃烂,她下水为全家人洗衣、刷碗、做饭......她臭气冲天,身穿褴褛,被丈夫所鞭打唾弃,被周围人辱骂,她生下的孩儿从不肯认她为娘,只是跟随街头的流浪儿叫骂......豆都宜忍不住想伸手拉下她,不料被她拽下深渊。她感到呼吸急促,脖子被紧紧勒住,她尝试呼叫邢阳的名字,蓝择安的名字,仿佛喉咙里面有个石头堵在那里。她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与蓝择安在冥牢山的记忆,想起那晚蓝择安那温暖的胸膛,那穿透心际摄人心魂的吻......
“这可真有趣。”巫师的声音在深渊中响起,“你们俩在危险之际心里都想着两个人,看来是选不出来呢。既然选不出来,把记忆抽除,解除痛苦可好。”
豆都宜随即一阵撕扯般疼痛,背后的噬灵剑也开始动了起来。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把噬灵剑如影随形,她牢牢抓住了它,在漆黑的深渊里划出一道缺口,跳了进去,便抬头一下子惊醒过来。原本坐着的巫师喷了一口的鲜血在那个宝蓝色的瓶子上。邢阳皱着眉头如同刚从床上苏醒过来的样子,四处张望,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邢阳,你小心她,她在提取我们的记忆。看来在玄尤国,记忆是可以提取的。如果照这样子推测,整个玄尤国的记忆都在这个房子里面。”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提取我们的记忆,但是窥探我们的私事就是一种龌龊的行当。”邢阳想找根绳子来绑住巫师游街示众,但发现没有什么绳子。原用于捆绑他们的绳子早已经被黑脸白脸带走。柱子旁倒是有一个扫把,但对着女子狂打也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我居然提取不了你们的记忆!”巫师捂着胸口往后退,她看了一眼身后那一面墙的记忆,那是她最为珍贵的宝贝。
“你以为我们的记忆就像是代码一样,想提取就提取啊。”出于自保,邢阳还是顺手拿了扫把。
“如果你归还他们的记忆,我们允诺,不会揭露你的谎言。”
“失去记忆的人,是最为悲惨的人。”巫师开怀大笑,她笑得这么开心,让人都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只要除掉痛苦的记忆,人不就开心了吗?”
“庄子说过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除掉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记忆是他人的所有物,并不是你的。”豆都宜坚定地握着手中的噬灵剑,感受着噬灵剑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