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子的家简洁又高雅,院子里常见的就是青竹和绿植,连艳丽的花都不曾见到。
楚琳猜测这位魏夫子性情也是如此,多半是品性极高又有点孤傲的人。
小厮领着众人往院子内走,许是环境太过幽静,先前在门外大嗓门叫嚷的各位乡绅们进来后也自觉噤了声。
再拐过一处造型独特的假山水系,众人便看到白纱悬梁下坐着看书的夫子。
魏子清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抬,“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后面一句是什么?”
众人见到夫子本想寒暄几句,没想到这魏夫子竟然如此直接,都没叫他们坐下就开始考教他们功课了。
不过也没有人敢有异议,就像千百年来见到老师那种惧怕一般,众人就此站定,都不敢再往前一步。
乡绅们连忙推搡着自已儿子,眼神示意他们赶快答。
孩子们一脸迷茫,使劲想着家中启蒙时夫子教导过的内容,但是脑瓜子都转要晕了也没能想到这句话的下一句。
“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魏夫子听到声音,终是抬起了眼睛,目光带着赞赏地看向楚修齐。
“是何意?”
“身为君子,食不求饱,居不求适,对工作勤敏,说话严谨,到品性正直有学识的人那里去匡正自已,这样,可以说是好学了。”
魏夫子赞赏地点点头,“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这话一出,乡绅们都不乐意了,“魏夫子,我们可是一大早就来了,再给孩子们一次机会吧!
下次,下次我们一定能答出!”
“对,我们下次一定能答出。”
“哦?是否这一次你们再答不出,就退出老夫的院子,不再打扰?”
这话其实已经很不客气,但这些乡绅自知理亏,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我们敬重夫子您,也是为了孩子才如此冒昧,只盼夫子再给一次机会,若不成,我绝不再打扰夫子!”
“我们也是,求夫子再给一次机会!”
“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后面是什么?”
又是一阵静默。
乡绅们都恨铁不成钢地扯着自家儿子,他们真金白银地花了那么多银子去培养,怎么夫子问什么都答不出来?
几个孩子也是焦急,可不管他们怎么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下一句。
这时一个还带着奶音的声音响起,似乎像是不太会说话,但一字一句很清晰,“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众人往后看去,又是那个寒酸妇人带着的孩子!
这下乡绅们恼了,“夫子打扰了,我们这就带孩子回去!”
说着扯着孩子就往外走,一副下一秒就要开揍的模样。
如果是大家都没答出来,他们还可以说是夫子出的题太难,可两道题都有人答出,而且最后一个孩子年纪还那么小!
这都丢死人了还不走?
张子衿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楚琳,“娘,亲,子衿?”
楚琳笑着回看他,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随后抬眼看向魏夫子,想看下他的意思。
魏夫子抬眼往这边瞥了一眼,一如既往的高傲神态,“还看着我干什么?束脩六礼少一样,我可都不依。”
楚琳喜笑颜开,“哎哎,早就准备好了,夏萱!”
“来了夫人!”
夏萱将六礼奉上,小厮接过一一摆放到魏夫子面前。
每一样都色泽饱满,可见挑选六礼的时候都是往好了挑。
小厮压低声音提醒道,“该行拜师礼了。”
楚修齐牵过弟弟的手,两人恭恭敬敬地在蒲团上跪下,行了大礼。
不过魏夫子只坐在一侧,并未坐在中间。
“好了,快起吧。
今日随你们娘回家收拾衣物,从明天起就住到我这里来,十日一旬假,没什么事就别打扰我看书了。”
“谢谢魏夫子,明日我定早早将孩儿送来。”
魏夫子摆摆手,楚琳就带着两孩子出了门。
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开心得简直想要亲孩子们两口。
谁知一出门,他们就被围住了。
“唉,出来了出来了!”
楚琳看着那些乡绅们一脸迷茫,这是搞哪样?
几个乡绅一脸期盼地看向楚琳,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敢问这位夫人,令郎之前的夫子是哪一位?可否为我等引荐?”
“是啊是啊,不知那位夫子家住何处,收门生可有什么讲究?”
楚琳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这个,还以为他们愤愤不平要找麻烦呢!
“各位请先别激动,我们只是普通农家,莫说找夫子,就是买书都困难。
我儿并未找夫子,只不过我在书市淘了几本旧书,加上我这这表妹此前在大户人家当丫鬟,耳濡目染地也识得几个字,就教了他们一点《千字文》罢了。”
几人一听,都不免得感叹,自已花了那么多钱培养孩子,结果还没人家看几本书学识来的多,这人比人简直就气死人!
一乡绅听出不对劲来,“不对啊,我听你这言谈举止,可不像普通村妇。”
几人又开始起疑,是不是楚琳藏私,不愿意跟他们引荐夫子,这是怕别人家孩子超过自家孩子去?
楚琳笑着解释道,“我爹也念过一些书,虽然没教我识字,但我爹那人酸腐得很,说起话来之乎者也的,我说起话来也沾染了这么一点文气。
若是我儿有夫子,又怎么会不愿意引荐?
我们一个农家,可以跟各位老爷的孩子成为同门,那也是我们家高攀才是。”
几人这个一听,确实很有道理,也就放下了怀疑。
只不过都觉得可惜,自家孩子拜不进魏夫子门下,本想着若可以拜入这两个孩子的夫子门下也未尝不可,没想到连这条路也断了。
楚琳看他们不再纠缠,连忙拉着人就走,“村妇进城不易,那我就不打扰各位老爷们,我们随便逛逛,各位自便。”
几个乡绅看着人就这么走了,不甘心但好像又无可奈何。
这时其中一人说道,“唉,会不会那妇人的爹实际上学识渊博但怀才不遇,私下教了两个外孙,这才养成这样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