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上一世,孟媖在降生之时,身子骨就比孟姝孱弱许多。
只因她们是双生子,母体的养分大多数都被孟姝吸收,孟媖自然在娘胎中落下病根。
这也是为何,孟姝一直都十分宠溺这个只比自已晚降生几刻的小妹。
孟姝对她,总是带有一种天然的亏欠和补偿心理。
年幼时,母亲没少替孟媖用针灸和汤药调理,六岁那年才算彻底将她身体的亏损补回来。
所以孟媖养好身体后,每当再看到细长银针和苦涩汤药,都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去。
“阿姊不过是要拿出来验看一番,你怕什么?”孟姝故作不悦地挑了挑眉,语气中却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我、我才不怕呢!”孟媖拍了拍带着玫瑰酥碎渣的手,立刻嘴硬道。
只是那略带躲闪的眼神,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想法。
“小妹当真不怕?”孟姝存着逗弄她的心思,走到红木雕花小方桌边坐下。
她慢条斯理地打开针灸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指尖轻轻拈动。
银针在洒进窗棂的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紫苏弯腰拾起地上掉落的玫瑰酥,朝孟姝作了个揖,而后连忙挡在孟媖身前。
“哎呦,我的大姑娘,您就别吓唬二姑娘了!”
“她这才刚好些……”
紫菀知道紫苏是个死脑筋,连忙将她拉开,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别捣乱,大姑娘这是要治一治二姑娘怕针的毛病呢。”
紫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不像老母鸡护崽儿似的。
孟媖见没了身前的掩护,当即可怜兮兮地双手扶额,再次贡献出自已十分拙劣的演技。
“阿姊,我、我突然又觉得头疼了……”
孟姝暗觉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小妹又头疼了?那更要扎上几针,正好可以替你疏通脑部经络,活血行气,顺带帮你恢复记忆。”
“大、大可不必……”孟媖发现自已的声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不禁皱眉腹诽道:“这原主的身体也反应太剧烈了,一定不是因为我本来就晕针……”
“怎么,小妹这是不相信阿姊的医术?”孟姝故意板起脸,语带不满道。
“不敢不敢,阿姊医术高明,我自然是信的……”
孟媖连忙摆手解释,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欲盖弥彰。
“既然相信,那就乖乖躺下。”孟姝指了指她身下的柔软床榻,语气不容置喙。
孟媖忽闪着水灵凤眸,委屈巴巴地看着孟姝,试图用眼神打动她。
可惜,孟姝这次是铁了心,要治治她这怕针的毛病。
孟姝故意阴沉下脸来,“再不躺下,阿姊可要生气了!”
孟媖见孟姝真的一脸怒容,不敢再造次。
她只好慢吞吞地像条毛毛虫一样蛄蛹着,最后极其不情愿地躺了下去。
啧啧啧,这血脉压制的效果,当真是令人难以抗拒!
“对,这才乖嘛。”孟姝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眼含宠溺。
她拿起银针,故意在孟媖面前晃了晃,“小妹可准备好了?”
“没,还没准备好……”孟媖的声音细若蚊蝇。
孟姝轻抚她的发顶,柔声安慰道:“放心,阿姊的手法很轻,不会让你感到疼痛。”
“真的吗?”孟媖裹紧自已的小被子,只露出脑袋,一脸“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孟姝笑着捏捏她粉嫩的小脸,“当然,阿姊什么时候骗过你?”
孟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闭上眼睛,睫羽轻颤,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孟姝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小妮子,当真是可爱得紧呐!
她稍微平复一下心绪,然后在孟媖头顶部的督脉旁开二寸,由胆经正营穴向后引一长一寸的直线,至承灵穴。
而后孟姝手执长毫针,由正营穴向后沿皮刺入一寸半,行快速捻针手法。
“嘶——”孟媖觉察到银针刺入头皮下,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瑟缩一下。
“怎么,很疼吗?”孟姝连忙关切道。
孟媖咬着嘴唇,倔强道:“倒也不、不是很疼……”
其实孟姝的刺穴手法已经很轻柔了,但孟媖本就心中畏惧,自然会放大痛感。
孟姝看出她的逞强,心中又觉心疼,又觉好笑。
孟媖忽然睁开眼睛,嗫嚅着问道:“阿姊……这针还要扎多久啊?”
孟姝持续着手上动作,笑道:“快了,再扎三针便好。”
“哦……”孟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
孟姝的心中,此时更加柔软几分。
她动作轻柔地为孟媖施完针,为加强效果又留存两刻钟,这才利落收针。
“媖儿,你感觉头痛之症可好些了?”
孟媖如蒙大赦,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确实觉得脑袋不再昏昏沉沉,连双眼都愈发明亮有神。
“嘿,真是神了!”她也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针灸的神奇之处,不由惊叹道。
而后她又一脸后怕地看着孟姝,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阿姊,我发誓我已经痊愈了,能不能以后就不给我扎针了?”
“不行!”孟姝秀眉紧蹙,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虽然头痛好些了,但记忆尚未恢复,不扎针怎么行?”
“阿姊不要哇!”孟媖吓得连忙坦白从宽,“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根本就没失忆,就是想逗逗你们而已呀!”
“噗嗤——”
早已选择看破不说破的孟姝和紫菀见状,同时忍俊不禁。
只有呆头呆脑的紫苏,喜极而泣地扑到孟媖膝上,“太好了,呜呜呜,二姑娘你没失忆真是太好了!”
“紫苏,我真没事,哎呀,你别哭啊!”
“我还记得,我夏天最爱吃你亲手做的冰镇樱桃酥山了呢!”
孟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泪,她生平可最看不得好看的女孩子哭了。
紫苏听孟媖提到“冰镇樱桃酥山”,便在心里真正确定,自家主子没有失忆。
她顿时破涕为笑,抓着孟媖白嫩圆润的手掌,又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起来。
“二姑娘,你方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以后咱可不兴再这般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