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滚烫的火焰不断扑腾,噼里啪啦,
越烧越旺。
整个别墅区断电,乌漆嘛黑,可是他进来的过程如入无人之境,关诺隐直冲进火海,滚滚黑烟熏得他有些辨不清方向。
一阵摸索中,
他排除万难,救出来一个女人一个男孩交给了跟他里应外合的展重阳,他以为救援结束——
只听女人微弱喘息着,求救:“我的女儿……女儿还在里面,求你……救……”
话音刚落,关诺隐再度冲进去。
借着月光,关诺隐看见:
一个女孩脸脏脏的,身上已烧得破衣烂衫,她一手用湿毛巾捂着口鼻一手捧着个粉匣子,缩在坍塌的房梁下瑟瑟发抖。
这间卧室有阳台,风呼呼往里灌,火势更猛。
关诺隐抱起她冲到阳台,女孩阙黑的小脸挤成了一团,她猛咳了一声,吸了口气终于说出话来:“大哥哥,后妈放火……烧我们……证据……留给我爸爸……那里是我和爸爸的秘密基地……”
小女孩手一指,关诺隐便发现了破绽。
关诺隐一踮脚,帮她把秘密塞进去那个砖墙的坑洞里。
小女孩内心很细致,只需一旋转,恢复如初,看不出任何破绽,后来一尘封便是十年!
抱起小女孩 正欲转身跳下二楼,突然,说时迟那时快——
“砰砰砰……”
连续三发子弹直射关诺隐心脏,温热的血液喷薄而出,浸染了那女孩整张脸。
关诺隐循声望去,瞳孔抽离,那个开枪的人——
枪口硝烟弥漫,还未散尽……
那个开枪的人竟然是,
他老爹!
展重阳!
关诺隐狠狠单膝跪地,呼吸急促。
长生与不死是两个概念……
前所未有的困顿猛烈袭来——
只见怀里的小女孩惶恐张大眼睛,他的鲜血如同小喷泉般扑簌簌溅到她的瞳孔,嘴巴,浓烈的腥甜、无尽的绝望,她害怕的近乎痴傻……
蓦地,她昏厥过去。
这时 ,火光潋滟中,一把木梯悬空架在了二楼阳台。
关诺隐强撑着看向来人。
“阿歆,我交代的事……?”
来人正是关诺隐的贴身助理司徒歆,她轻巧跃进了阳台里,回答:“都按你说的做了,放心!”
月亮忽而圆满照耀大地。
突然,司徒歆发现端倪,惊呼:“怎么流那么多血?谁干的?”
关诺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那该死的、老爹!”
“诺隐,你的脸也烧伤了!”
“毁容了?”
“嗯……”
司徒歆泪水狂飙。
或许是老爹为了验证他的话,关诺隐生命力顽强,但是元气大伤,他身中三枪真的没死……
他突然想起老爹曾经的话——
“只要你的身体不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或腐烂成一团,你都不会轻易噶掉!”
关诺隐痛到浑身战栗!该死的,不会死不代表不会痛——
司徒歆要送他回老爹处修养,关诺隐坚决不去——
就这样,他生老爹气,非常生气,他这样的人,很少生气,除非很值得生气,竟然拿他的命来试炼长生不死是否神话还是真实!一气便是十年,郁结不消,父子俩再也没见过面,无法冰释前嫌!
那之后简单给自已包扎凝血后,关诺隐抱着小女孩去了形影岛交付给邢老。
他们母子三个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昏迷缺氧有可能造成重大的后遗症。
关诺隐尽管负重伤,还是马不停蹄赶回去从司徒歆手里接过另外两个烫手山芋,一经手便是十年。
他是个追求极致完美的人,既然做了,他会从头到尾安排的滴水不漏……
他们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药房买的烫伤膏、金创药眼花缭乱,都不足以抹去他们大面积的烧伤。
关诺隐寻医问药,殚精竭虑,最后自已研制出一种烧伤膏,叮嘱医护人员涂抹,不多时日,他们的皮肤都恢复的完好如初。
这次灾难,受伤最重的是小男孩,昏迷中穿着压力衣,每次穿脱都是煎熬!
他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成为了小小植物人状态。
所以被关诺隐安置在疗养院。十年了,他有长高几十厘米的迹象,但是跟同龄人还是差了一大截,意识还未苏醒。
两个孩子的妈妈,因为有过中风的经历,行动不便需要静养,被关诺隐安排在宛若森林氧吧的一处仓库改造的平房里,那里郁郁葱葱而隐蔽,他找了个聋哑看护,避免透露行踪,再遭不测。
再说女孩,因为年纪尚幼,受到重大刺激,醒来时已然三魂丢了一魂,得以她在火海里懂得自保,烧伤的覆盖面最小,关诺隐会定期返岛为她疗伤,治好后便将她完完全全托付给心腹之交邢尨宵——邢老,养在海岛,远离尘世。
而下等拙劣的纵火犯自然是逃不过关诺隐的火眼金睛。他已安排司徒歆拍了案发现场照片,丢了三具烧焦的尸骨进去混淆视听,现场能找到的指纹司徒歆也统统采集到。
那些纵火的逃犯们,当然,这不是一个人的罪行,他们在合谋!这群杀人放火的坏人昭然若揭,他们逍遥法外不了太久了——
让子弹飞一会儿,
射程更远……
心脏隐隐作痛,十年了,还是有这隐疾。一发作,关诺隐就意识混沌,嗜睡。
“他的伤……”童悠寻噙着泪。
一个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付出那么那么多,如浩瀚海洋里的水,绵延不绝地付出,不求回报!
他的心,怎么可以伟大到这种地步!
“时过经年……已经无妨了!”司徒歆不看她,手里在摆弄什么。
“所以我真的是拓星瞳?”
“当然!”
“那我的妈妈,弟弟,还在人世?”
“当然。”
“我的匣子也是你帮我放回原位的?”
“当然。”
“那我童悠寻的名字是?”
“他取的……”司徒歆很少笑,突然笑得高深莫测,她额前的黑发随着他轻笑而摇曳:“情侣名……”
童悠寻心念一动,脸一红。
“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只把复仇留给我?”
“对,就参与一下,复仇的快感!”
童悠寻小鹿乱撞,她起身拿了瓶汽水给她,司徒歆也没有大明星的架子,端庄地抿了一口。
“那我还拼了命的找证据,还想留给我爸爸,他早就忘了我们,呵呵,很多余……”
“并不是,那里有最关键的证据!”司徒歆说。
“可是我跑了很多店,都说不能修好!”
“他会修,他修好交给了我!”司徒歆说着,
突然魔法般按亮了手里的录音笔。
“心肝肝,想死你了……”
“我骗拓无恙回来探亲才敢偷偷见你,你收着点!”
“收什么啊!啵儿……再收我还做不做个男人了?”
“唔……唔……唔……啊……嗯嗯……”
“很会叫嘛,哦哦……大点声……”
“啊……嗯啊……嘶……”
“好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还不听我话动手吗?”
“最后那步没突破浑身没干劲啊…做个避孕措施不就好了…”
“讨厌……死鬼,依你了……”
——
“啪”,很重的一个耳光的声音。
“死丫头,谁让你偷拍我?把照片给我!”
“坏女人,你背叛我爸爸,我拍你怎么了?”
“啊……痛!你疯了?你敢咬我?”
“咬死你活该,你不是第一次跟别的叔叔抱着乱啃乱摸了!”
“你妈中风哪都去不了,你弟弟垂髫小儿,就凭你这死丫头?老弱病残,我真是不带怕的!我早就计划弄死你们!你们等着……”
“……”
“爸爸,这段话是星瞳录给你的,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和妈妈,弟弟都有危险了!”
“这是我们的家,为什么会有坏女人加入进来…她哪里有妈妈美啊,妈妈只是生病了……你回来看看她,好不好?呜呜…坏女人生了两个弟弟,她带回来耀武扬威…她今天打了我一巴掌,呜呜…爸爸……你把她赶走好不好?”
“爸爸,我收集了好多她出轨的照片,我偷听到他们一直在计划怎么烧死我们,我把录音笔的备份寄给你了,明天就是我生日了,你收到就快回来……”
……
“哈哈哈,拍我和你后妈偷情干嘛呢?学起来跟大叔玩吗?来来来……看,我就用你拍的照片点燃沙发,窗帘,书,一点点燃烧,蔓延,烈火焚烧你的身体的滋味,来尝尝……”
“她是卑鄙龌龊的小三,你是变态猥琐男!狗男女,你们会不得好死的!啊……”
“想跟我同归于尽吗?……哈哈哈……就你这小力气……啐…滚…放心,马上就见到你妈和弟弟了……一起下地狱去吧……哈哈哈……”
“……”
“爸爸,你没有回来……我的整个童年都是潮湿的……”
从无尽的回忆中抽离,感怀神伤中。
“这是什么?”司徒歆从粉匣子里拿出一张纸,抖了又抖。
“啊……”童悠寻脸瞬间通红,她想抢,意识到不过撼树蚍蜉,放弃挣扎。
“画的他……”司徒歆拿在手里仔细观摩。
童悠寻像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脸红道。
“嗯,画的关诺隐!”
略微沉吟片刻,司徒歆将画像装回去,故意大声说:“刚刚他从抽屉里拿的吗,我帮你放回去……”
童悠寻噤若寒蝉,点点头。
突然,她飞冲过去,阻止:“不要……”
司徒歆将粉匣子还给她,语气淡淡:“那就不要喽……”
因为趁她在厨房烟熏火燎做菜的时候,关诺隐就已经把剩下的事交付与司徒歆,他依然是要打昏天暗地的工,自律的人怎么会有一丝懈怠!
满满一相册关诺隐的各种生活照,是齐雨薇转赠给她的。小女孩的心思,不好意思被人撞见,罢了……
童悠寻眼神闪烁,不敢与司徒歆对焦。
“我懂了,我不会告诉我主子的……”司徒歆巧笑倩兮走到门口,又回头,手里多了一粒白色药丸。
“这是什么?”童悠寻不解。
“春药!”司徒歆直言不讳。
“干什么用的?”
“下到左小桃饭菜里。”
“啊……嗯嗯……”
……
当童悠寻踏进拓家,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具毫无声息地尸体——拓家的管家,左小桃的远房表姐,于曼的尸体。
她一动不动躺在庭院中央的地上,面色灰白,身体肿胀,衣服上还滴滴答答地淌水。她的身畔还放着特意为左时寒购置的,没来得及交给他的冬装。
这不是意外!
是被左小桃杀害的?
猝不及防,这个念头蹿到脑海。
左小桃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看起来情真意切,左右并排站着的有于曼的家属,父母以及兄妹还有成年的儿女,都在低头啜泣……
因为左小桃哭得太过夸张,太过悲鸣。家属们反而安慰左小桃不要动了胎气。
“我妹妹是意外走的,天意弄人,桃姐这怨不得你……”
“是啊,姨妈,你都怀孕六个月了,要节哀啊!”
“我知道你跟曼曼情同姐妹,这是孩子的命啊……呜呜……”
“……”
“我……呜呜……曼姐对我时寒一直很好,她昨晚买了冬装,天亮以后,非得亲自送给时寒,结果……呜呜……视野不好,掉进了湖里……”
左小桃声情并茂,眼泪齐飞。
“有监控吗?”
“因为我过来住的少,年久失修了!”
“警察来过吗?”
“来过,初步判定失足落水。已经调取了湖边足迹,指纹,推算了溺水时长,等待进一步调查……呜呜……”
“我觉得我姐死因蹊跷,妈,不能这样草草结案。”
“……”
突然,童悠寻感觉到身后有道阴森刺骨地目光,直直地贯穿这里所有的人——
深秋的湖水边,左时寒怪异地偏坐在轮椅上,默默地在风里萧瑟着……
忙完了一上午,下午又恢复了宁静。
于曼的尸体被家人送去殡仪馆等待鉴定。
下午做饭的时候童悠寻想起关诺隐的嘱咐在左小桃饭菜里添了那颗‘佐料’后便送了过去。
于曼不在了,她的工作也多了些。
左时寒的饭菜也做好了,她端起来送到他的房间。
一进门,也不知道左时寒是不是睡着了,他仰躺在轮椅上纹丝不动,穿着崭新的白色毛衣的他很怪异,身体仿佛瑟缩着。
“你……怎么了?”
左时寒睁开迷蒙的瞳孔,缓慢僵硬地说:“我穿的白色毛衣,是刚刚死去的,表姨妈亲手为我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