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宇韬见妹妹静坐身旁,左手轻扶于颌下,嘴唇微抿,眼神出离,就明白她还在思索着刚才的事。
他也不打扰,转头和苏老将军说起近期战况。
“近来战事渐有完结之势,西山所藏贼寇尽数找到,各城门外的敌寇也渐渐撤去。”谈及此处,苏晋面容轻松下来,“稳妥起见,若今日之后,敌寇颓势已定,便出城追击,你看如何?”
魏宇韬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这次敌寇攻城来得蹊跷,与军中内奸脱不开关系,彻查之事不可再拖。”
“嗯。”苏晋沉吟片刻,赞同道,“如今历城像个竹箩般,什么消息都往外透,得细查严查。”
“是。”魏宇韬刚应下来,帐门处就被人掀开。
只见青黎快步进帐,走到他们面前,抱拳道:“末将见过各位将军。”
魏宇韬等人颔首,魏淑丹却仍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没有反应过来。
“何事?”魏宇韬见妹妹这个样子,就直接问道。
甫一抬头,青黎看清上首的情形,见到魏淑丹,面上一惊,有些犹豫。
“嗯?”
看座前之人久久不说话,魏宇韬目带不解地看去。
青黎咬牙,恭声道:“禀将军,魏帅醒了。”
在众人还来不及欢喜时,又听她继续说道,“但魏帅刚才吐了血,各位先生已赶过去细看。江大夫派末将前来,请魏将军和苏老将军过去,怕是……”
话音刚落,帐内传来“咚”的一声轻响,魏淑丹的手臂一歪,手掌直拍到矮几上。
魏宇韬神色一顿,面上就立时白了,震惊地和苏老将军对视一眼,然后立即起身,两人一同出帐而去。
帐中只剩下魏淑丹呆坐在原地。
“将军。”青黎忧心地轻声唤她。
魏淑丹却没有回应,目光僵直地看着前方。
“将军。”青黎大着胆子上前,轻推着魏淑丹的肩膀,唤道:“将军,你别吓我啊……姑娘,姑娘!”
在青黎不断地呼喊中,魏淑丹猛地吸气,一把攥住面前人的手臂,颤声问道:“青黎?你说魏帅怎么了?”
“姑娘……”青黎看着她的神色,不忍说出口,“姑娘别慌,江先生或许……只是想和魏将军商量医治的法子,没事的。”
“你,你骗我!”
魏淑丹瞪着眼前这个自小就跟着她的人,见她面上越发冷静,心中大概明白了什么,慌忙地以手撑地,想要起来。
“我不信!哥哥不是说那,那什么刘……下毒之人招供了吗?必定是有解药的!还有,还有医治我的张先生,你们有没有请他去看?”
“有,有。”青黎见她挣扎着要起身,忙伸手搀扶着她,“我刚出来时,见梅大夫带张先生进去魏帅院子了。”
“好!好,我们也过去。”魏淑丹站直了身子,急匆匆地拉着青黎出去。
出了帐门,门外守着的将士们微躬身行礼,魏淑丹挥了挥手,便快步离开了。
一炷香的功夫。
魏淑丹和青黎气喘吁吁地进了营所。
营所的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便目送着她们的身影穿过营所前的空地,进了院落间的小道。
刚踏进魏帅院子,就见里面站着许多人。
俞明带着近卫,从院门到里边一字排开。
卧房的门半开,几位军医就站在门边,略显紧张地看着房内。
魏淑丹脚步放轻,急切地踏上台阶。
从房门口望去,她只能看见先生们的人影,床榻倒是被挡了个严实;侧耳一听,还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就是听得不真切。
她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结果发现面前最近的人是赵大夫,不禁眼前一亮。
“赵先生!”魏淑丹轻声唤道。
面前的人一惊,转身看了过来。
见到是魏淑丹,赵大夫松了口气。他的心神全落在床榻前,并没有发觉身后来了人。
赵大夫走出房门,微微躬身,叉手行礼:“小将军。”
魏淑丹也回之一礼,然后迫不及待地问他:“赵先生,我父亲情况如何?是,是不好了吗?”
听到这话,赵大夫面露为难,沉默半刻才回道:“是有些不好,但刚刚梅姑娘带了一位医者过来,现下正在翻看医案。”
“那,他还没有什么定论吗?”魏淑丹着急地在门前踱步,不时还踮起脚想往里看,“我父亲有救吗?”
赵大夫摆摆手:“小将军莫急,江先生给魏帅拔毒数日,身体渐好,清醒后虽有吐血,但量不多,现下只为了解吐血缘由。”
魏淑丹疑惑地盯着他,总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若是情势并不着急,为何刚才青黎要那样通报?
她的目光转向自已身后,见青黎向她摇摇头,欲言又止。魏淑丹了然,转而问起其他:
“那我哥哥和苏老将军呢?”
“两位将军都在房里,为免人多闷热,我等都在门口等候。”
说着,赵大夫往四周扫视一圈,劝道:“小将军怕是不便进去,现下日头正烈,不如暂回住处休息,有消息定然会告知你的。”
“不,我不回去。”魏淑丹摇摇头,“我就在这等着。”
接着,她到廊下阴凉处站着,静静地看着门口,“赵先生先忙吧,不必管我。”
赵大夫拗不过她,只好又回到门内。
等了好一会,青黎按捺不住,觑着魏淑丹的神色,开口道:“姑娘。”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魏淑丹开口,语气平和,“必然是阿爹让你不要告诉我的。他和哥哥惯常是这样做的,我明白。”
“姑娘,是,也不是。”青黎为难道,“是俞副将派人传信,结果发现魏将军不在书房议事,以为他找你来了,就寻到了我们院子。”
“好。”魏淑丹笑道,“我不过是随口抱怨,你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不必介意。”
闻言,见自家姑娘不愿再谈的样子,青黎张了张口,还是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个时辰,日渐西斜,卧房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廊下,搬了圆凳坐着魏淑丹睁开眼,有些迷茫地起身。
“丹儿。”
魏宇韬站在门口,刚将军医们送了出来,就看到自已妹妹站在廊下,便开口叫她。
“哥哥。”魏淑丹拍了拍额头,头脑终于清醒几分,“父亲怎么样了?”
“进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