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王仙云的死和担心不二公子，队伍行进显得比较压抑和紧张。 队伍一直不停连续走了十天，直到出了荆州到达襄州地面，大家才略微轻松下来，这里已经离开了山杠爷和不二公子的地面了。
到了襄州，王健就熟悉多了。
当天晚上， 在王健的带领下，车队在一处小山上宿营过夜。小山的四周很开阔，很容易发现来敌。晚上王仙芝、王健、黄巢轮流守夜。
轮到王健守夜时，王健在营地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又安排好岗哨护卫，就一个人坐在篝火前，烤着一只半路抓的山鸡，一边烤一边想这几天的事情。
换班的时间还没有到，黄巢就提前来了。
他静静的走到王健旁边坐下，什么也不说，直接拿过王健手中烤好的山鸡，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王健也一句话不说，转身拿出一坛老酒，递了过去。
黄巢不客气，放下山鸡，直接仰头灌了几大口。然后黄巢也不看王健，只是注视着酒坛子，平静的说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
“是的”王健看着黄巢，点点头。
“那你问吧”。
王健想了想，问题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过了一会才问道“长安那天夜里，你去哪里了？”。
黄巢拿起酒坛，猛喝了一口，看着漆黑的夜空，喃喃道“那天夜里”。
似乎在回忆，过了好久才低下头“我去追那个人，人没有追上，东西也没有抢回，那个人轻功很高。等我回来时，圜丘已经被御林军包围了。你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黄巢说完，转过又看着王健，表情落寞“李大人他们三个最后到底去哪里了？”
王健低着头，轻轻摇了两下“我不清楚，也不知怎么说，或许去了另一个世界，也许是虚空吧”。
“虚空” 黄巢听完重复了一下，然后没有继续说什么，毕竟那天晚上的景象太过诡异。
王健迟疑一会。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暗中监视的人到底是谁？”，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问道“那个胡服女子到底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跟跟你一样也是毫无头绪。但他们绝非一般人物”黄巢摇了一摇头，又接着说道“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只知道我和你的将来就在眼前”。
王健看着黄巢，知道他没有隐瞒。叹了一口气，只好又问道“你怎么会和王仙芝认识？”。
黄巢想了一想 “尚君长撮合的，他是王仙芝的外甥。他没说从哪里知晓的我。但是我很愿意和王仙芝合作这这趟生意”。
“尚君长” 王健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可以肯定那个胡服女子和他脱不了关系，还真的找他好好请教一下。
王健想了想“这趟生意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黄巢放下酒坛，接着说道“林家是一个很有盛名的武林世家和名门望族，可惜盛名不能当饭吃。所以从几年前开始，林家就利用他们在武林和官府的关系，干起了贩卖私铁的买卖。 林家的后山就是铁矿。最近更是直接干起了制卖兵器的勾当。哼！ 狗屁乡绅典范，忠孝林家”。
黄巢骂了一句，又继续说道“王仙芝他们一直和林家有生意来往，平时就把海边的盐贩卖到蜀中或荆南后，返程的时候就会捎带上一批兵器。毕竟家里上千人靠这个吃饭。 这次，我们需要的量特别大，除了从蜀中返回的人，王仙芝和我还另外带了人来。 不过蜀中的人在路上被官府扣下，导致我们才被迫找外边的人。估计这也是林不二搞的鬼”。
黄巢说到这里就不说，拿起放在一边的山鸡，在火上慢慢的烤起来。很快一股香气弥漫开来。
王健也看着山鸡，等了好一会，才转头看了黄巢一眼，喃喃的问道“你们干什么需要五万把钢刀？“
黄巢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起烤好的山鸡递给了王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什么吧”说完看了王健一眼“王大当家平生的最大抱负是什么？”
王健没有想到黄巢会问自已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就回答道“我爷爷是山贼，我爸爸是山贼，我从一出生就是山贼。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山南最大的山代王”
“然后呢？”黄巢继续问道。
“然后？”王健又想了一想，“然后我就可以带领兄弟们打劫富商、打劫豪强、打劫州府。过上天天有肉吃，顿顿有酒喝的快活日子”。
黄巢听到这里哼了一声，用手轻轻抚摸着酒坛口，轻描淡写的说道“想没想过，干点更大的，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打劫天下”黄巢站起身来，注视着远方，脸上略有激动。
过了好半天，黄巢才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当今朝廷昏庸、官吏贪腐，民不聊生。去年，河南大旱，官府依旧横征暴敛，百姓真的是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和王仙芝大哥共立大誓，准备横行天下。这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 王大当家何不趁此机会，和我们同去河南，共谋大事”
黄巢说完这些就转过头来直盯着王健，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王健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小声问道“造反？”
黄巢哈哈一笑“对，就是造反”。
王健不禁摸了摸脑袋。造反，这么高大上的词汇，从来没有在王健的脑袋中出现过。
王健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想的都是踏踏实实的做好山贼这份有前途的好工作。虽然在燕子坡听到红货是五万把钢刀时，已经隐约猜到王仙芝和黄巢要干什么。但是现在黄巢直接说出来后，还是震惊不已。
山贼虽然也和官府作对，但是两者的关系总的来说更像是冤家夫妻。基本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官府根本不拿山贼当一回事，山贼也尽量留给官府一点颜面。
山南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寨，官府要真的动起手了，没有一个能撑得过一个月。
但是要真的扯旗造反，那就是生死之别。官府会调动一切力量进行剿灭，所有和造反者有关的人都会被牵扯。躲到哪都没有安宁，非白即黑，没有中间地带可周旋。地面所有的人，都会离你远远的。
不到20岁的王健，只熟悉山贼的运作，对造反所带来的未知和迷茫，有些天然的恐惧。山南已经是他的整个世界，天下对他来说，太大，太遥远，也太危险。
王健不由得想起李德裕对黄巢的评价，心想黄巢这家伙还真是一入江湖，必生大事。
山风吹过，暗夜无声，两人都静静的不再说话。黄巢看着沉静的山下，王健盯着手中的烤鸡。
沉默了很久，王健才抬起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黄巢，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我还是只想在山南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本分山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