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诺诺赶回民政局已经是下午,夕阳西下,四下无人,房门紧闭,昏黄的光照下,喜庆热闹的地方反而多了几分肃穆。
文诺诺不知道该联系谁,无力蹲下,跟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她慢慢抬头,西装革履的齐远朝他伸手,语气温和。
“终于等到你,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文诺诺抓住他的手站起来,脚麻刺痛,没来得及说话,痛苦皱眉。
齐远蹲下身给她揉脚。
“你干什么?”
文诺诺吓得要跳开,被齐远按住了。
“给你揉揉,”
齐远明朗秀气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坐在这里等你,实在太无聊,所以我去换了一身衣服,怎么样?还行吗?有没有新郎官的样子?”
“挺好看的,”文诺诺脚上的麻酥缓过劲,挣脱齐远的手,“谢谢,”
“我们是夫妻了,”
齐远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不用和我客气,以后家里的粗活、重细活,我全都能干,”
文诺诺望向民政局的招牌,眉眼忧愁,“民政局关门了,我们还没领证呢,都怪我,”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呢,”齐远假装在怀里摸索,费劲拿出两个红本本,“喏,你看,”
文诺诺打开一看,是结婚证,“这是怎么回事?现在结婚,新娘不用到场也行吗?”
“是假的,阿姨明天做手术,我不想她因为这个事情影响到术前的心情,”齐远惴惴不安,手搭在后脑勺,说:“所以自作主张办了这个假的结婚证,而且已经将照片发给阿姨,”
文诺诺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说:“我妈妈肯定很开心吧,她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齐远小心翼翼问,“姐姐,你生我的气吗?”
“没有,我还得感谢你,想出这样的办法。”文诺诺对他投去真诚的感激,说:“否则我妈那边,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没有生气就好,”齐远抽回一本结婚证,揣进口袋里,郑重其事拍了拍,“假的也可以当真的用,先收好,等我们忙过这阵子再来补办真的结婚证。”
文诺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再次认真的道谢,“齐远,谢谢你。”
“谢我?”齐远摊开手心,偏头看着文诺诺,“那我能牵你的手吗?”
文诺诺躲避他的注视,难为情低头。
“开玩笑的,”齐远拍拍手,说:“走吧,我们该回去了,我告诉阿姨,要回去陪她聊天呢,就要做手术了,我担心她会害怕,有人陪着是最好的。”
“嗯,”
文诺诺跟着齐远上车。
齐远开的是一辆老旧的车,文诺诺不懂车,但也能看出车经历的风霜。
车缓缓向医院驶去。
一段沉默后,齐远说:“姐姐,跟我结婚,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不会,”文诺诺淡淡的说:“你心地善良,学习优秀,一表人才,娶我这样一事无成的大姐姐才是委屈呢。”
齐远抿嘴笑了一下,苦涩说道:“大家都是这样认为,不过很多事情他们不知道。我八岁那年,父母带我去游乐场玩,回来的路上出车祸,父母当场去世,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文诺诺不知道齐远是这样的身世,不免有些心疼眼前故作坚强的大男孩。
齐远以平静的语气继续说:“没有亲戚愿意接济我,是父亲一位老友收养我。这辆车是养父送给我的礼物,他希望我能克服对车的阴影。”
“你做到了,”文诺诺看着齐远,诚恳的说:“而且做得很好,如果你父母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开心。”
红灯前,齐远重重踩下刹车,转头向文诺诺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
“没关系,”文诺诺犹豫再三,象征性轻轻拍了拍齐远把着方向盘的手,“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车再次启动。
齐远再次露出一贯的笑容,说:“因为姐姐你值得。你和他们不一样。”
“都是人,哪有什么不一样呢,”
文诺诺握紧双手,呢喃后,偏头不再说话。
到了医院,两人一前一后上电梯,进门前,齐远突然停下,伸出胳膊,说:“做戏要做全套,走吧,”
文诺诺轻轻点头,挽上他的手臂走进去。
杨琪看到他们手挽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民政局的时候,齐远提出办假结婚证,她没能抵挡他花言巧语的蛊惑,点头答应了。
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她,齐远这个小子绝对不简单。
“妈,我们回来了,”文诺诺上前挽着文芳的手,“你怎么样?明天就要做手术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文芳笑眯眼睛,目光在齐远和文诺诺之间来回跳跃,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心里就像乐开花一样,你们的结婚证,我看见了,好,很般配,等我出院,给你们补办婚礼。”
齐远上前,说:“阿姨,不用操心这些,只要我和诺诺在一起,只要你身体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是啊,妈,你别想太多了,现在你的身体最要紧。”
文芳冷眼一横,说:“这怎么结婚了,还叫阿姨呢,是不是该改口了,”
“呵呵,”齐远耳朵红透,配合着,喊,“妈,刚才是我说错话。”
文芳激动的流泪,急忙侧身去擦,对她来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文诺诺不会走她的老路了。
“我太激动了,”
杨琪揉着文芳的背部,说:“阿姨,双喜临门呢,这是喜极而泣吧,”
“双喜临门?”文芳奇怪的问,“另外的喜事是什么?难不成我要当外婆了?”
“不是,另外的喜事,是明天阿姨你手术顺利,”
文芳破涕为笑,“就你这个小机灵鬼最讨人喜欢,”
“好了,妈,你早点休息,”文诺诺整理着床铺,说:“今晚,我在这里,让他们都回去,明早上再来。”
齐远说:“我在这里陪着你们,”
杨琪不想他们单独相处,面上温和,说:“医院就一张陪护床,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情还很多呢,现在你是一家之主,哪里都需要你。”
文诺诺紧跟着说:“晚上没什么事,我一个人就够了,今天,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对,你们都回去,”文芳说:“诺诺陪着我就够了。”
文芳发话,他们不再争论,前后离开。
文诺诺伺候文芳睡下,关了房间里的灯,轻手轻脚出门。
花园一如既往的寂静,文诺诺再次坐在长椅上,夜风呼呼而过。
她迎着风为母亲祈祷,希望明天的手术一切顺利。
想到手术,不免又想起林渊,这是他安排的手术。
一开始,文诺诺想过拒绝,但害怕母亲等不起,只能带着亏欠接受林渊的好意。
再想起她对他说的那些话,麻木的心又开始阵阵的刺痛。
文诺诺拿出手机,翻出两人之前的合照。
照片上,文诺诺挽着林渊的手,脸贴着他的肩头。林渊半蹲着,亲吻她的额头。
她清楚记得,那天,他们一起去看海,迎着海风。
原本拍照的是她,林渊见她拍不到,接过手机,弯下腰凑到她跟前,趁着她不注意,按下快门的同时在亲了她的脸。
眼睛模糊,文诺诺不想让眼泪流下来,抬头望着夜空,但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冰凉泪已经顺着脖子滑进去,胸腔一片幽冷。
她欠林渊的东西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还,也还不清,只能任由欠着。
想着想着,文诺诺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她像一个有盗窃癖的小偷,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还是忍不住去林渊那里拿了一件又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