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白琬璎带着青月白子衿去附近查看青蛟的踪迹,叶予尘则砍了一些竹子,在院子里制着圈椅,屋里只剩下记无双一个人,她有些无聊,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了,后背的伤口有些长,她不敢乱动。
“嘶嘶嘶……”
又是那个声音,记无双抿着嘴唇,朝着对面的小房间看去,陈婆婆没提过她儿子为什么养了一只小蛇,而且这蛇的声音,总让记无双觉得不对劲儿。一个常年待在床上的人养宠物倒也是寻常,但养的为什么偏偏是青蛇呢?
记无双朝着小房间慢慢靠近,小蛇嘶嘶的声音似乎停了下来,周围瞬间变得无比寂静,记无双竖起耳朵,轻轻推开了那扇小门。
吱呀一声,小房间门的被打开了,昏暗的房间让记无双忍不住眯起眼睛,但依旧适应不了这种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床上似乎蜷曲着一个人影,记无双正要定睛去看呢,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就冲进了耳朵里。
“啊——”
床上的人像是被开膛破肚一样,发出锐利的鸣叫,记无双还真没听过,人的嘴巴里能发出这样的尖叫声,像是野兽在绝叫,吓得魔界公主都不由得后退一步,还以为到了炼狱,听到了鬼叫声呢。
“松儿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婆婆和叶予尘是同时进了房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此时记无双则双手捂着耳朵,一脸震惊地转过头来。
这是什么人啊?见一下就开始尖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记无双做了什么呢?
陈婆婆急切地推开记无双就进了房间,不住地询问着她的儿子陈松,叶予尘则赶紧来到了记无双的身边,上下检查着她。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没有,我就是推开门看了一眼,他就开始尖叫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记无双有些无语。
叶予尘一边护着记无双,一边往小房间里看去,床上有一个年轻男子,蓬头垢面,看起来消瘦无比,蜷缩在被子里,感受到叶予尘的目光后,他倏地抬起头,一双阴郁、又夹杂着复杂戾气的锐利眸子袭来,引得叶予尘不由得蹙眉,他和身后的记无双对视了一眼。
记无双的眉梢也蹙了起来,她也看清了床上的人,看得出来他没有发生意外前,应该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骨架非常大,但是消瘦如柴,看起来有一些另类的诡异。那条青蛇的小蛇就盘旋在他的锁骨上,正对着他们吐着蛇信子。
记无双看向了蛇头,蛇的眼睛怎么……她对视那双透着精明的蛇眼,一股子熟悉的感觉从心底翻涌上来,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但是她又不能确定。
“啊——”
床上的陈松又猛然尖叫起来,瘦窄的脸上却长着一张特别大的嘴,最起码尖叫起来有点血盆大口的意思。叶予尘和记无双都不由得后退一步。
“叶公子无双姑娘,请你……你们都先出去一下吧,我儿子他不见人的!”
“抱歉,陈婆婆,是我们唐突了。”
叶予尘揽着记无双就往外走,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记无双还想再看一眼那个青蛇,于是就好奇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被叶予尘掰过了脑袋,他对她摇了摇头。记无双只好跟着叶予尘往院子外走去。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往陈婆婆儿子的屋里去?”
“我就是……”记无双顿了一下,她就是觉得陈松养的那条小青蛇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估计说给叶予尘听他也不会相信,索性记无双就随便道:“我就是好奇陈婆婆儿子长什么样子不行吗?”
“人家孩子这种遭遇已经够可怜的了,你怎么还能另眼相看随意讥讽呢?”
“我……我看看他就是讥讽他了呀?他比我都大还孩子呢?”
“记无双。”叶予尘无比严肃地看着记无双,那眼神分明是老师对学生的不满,记无双也知道自已这话说得不对,连忙举手求饶。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其实……”记无双停顿了一下,眼前又浮现那条青色小蛇,“你不觉得陈松养的那条小青蛇,有点……有点奇怪吗?”
记无双看向了叶予尘,叶予尘抿着嘴唇,他顿了顿后开口道:“之前我对那条青蛇动手动的时候,在它感受感受到了一股法力,但是它又不像是妖,它身上完全没有成妖的气味。我能确定它单纯是条青蛇,但身上却蕴含着法力。”
“…………”
记无双怔住了,没想到叶予尘会有这样的发现。果然那条青蛇身上有些猫腻,但那蛇没有成妖的话,法力从哪里来的,她顿了一下,倏地抬头看向了叶予尘,叶予尘也同时抬头看向了她,四目相对。
“它被强行灌入了法力!”
“它被强行灌入了法力。”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记无双喃喃道:“将自身法力灌入其他体内并不是个困难的事情,困难的是怎么护住对方。即便是灌入人的身体,也得设法保住对方的心脏,不然心脉充斥,会伤了人体。蛇体比人体更为脆弱,能够将法力灌入且还能保住蛇的性命,对方显然是个术法大成之者。应该是名法力强悍的修士,或者是什么绝世大妖。”
“应该不是修士,除了疗伤之法,法术灌体乃是仙门禁术,或许是什么妖鬼,尤其是鬼,鬼附体之时也会法术灌体,多有鬼物附身牲畜花草之事。”叶予尘说。
“啧。”
记无双却不屑地啧了一声,她挑着眼睛看向了叶予尘,“如果所有修士都遵守仙门门禁,那世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邪道游修呢?修士哥哥,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绝对了吧?”
“…………”
这话叶予尘还真是无法反驳,世间多得是修禁术,或者被仙门逐出去的邪道游修,一味的信奉仙门似乎也行不通。他后退了一步,“你说也对,或许是被逐出仙门的邪道游修,那就再调查一下吧……”
“最有可能的确实是鬼物,尤其那个陈松也人不人鬼不鬼的。”
叶予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就被记无双打断了,他看着记无双,还以为她会强烈反对自已呢,结果转身就认同自已了。叶予尘轻轻摇了摇头,记无双是这样的,情绪和态度瞬间千变万化。
但他还是提醒道:“我看陈公子情绪不稳,你不要在没打招呼前再贸然叨扰,不然不但得不到任何消息,反而会弄巧成拙。而且我们是借助在陈婆婆家,陈婆婆还在你重伤的时候救助了你,对我们有恩情。”
“…………”
记无双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他是个人,还是个毫无法力的普通人,我还能怎么对待他?我是魔族,又不是刽子手,你别念叨我了好不好?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记无双说着挖了挖耳朵,又道:“如果那条青蛇跟鬼物有关系的话,或者被鬼物上身过的话,那陈松也极其危险,我们现在多了解也是为了救他,不也是还陈婆婆的恩情吗?”
记无双转眸看向了叶予尘,叶予尘对上她的眸子后顿了一下,他还以为记无双会不在意陈松的命,现在看起来也许她也没有那么不可救药,其实只要不涉及恶器,记无双并没有很过分,也算是个有分寸的人。
“你这眼神……不会又觉得我是个不草菅人命的好人了吧?”
“…………”被说中的叶予尘怔了一下,一瞬间没说出话来。
对面的记无双却翻了一个白眼,“你们仙门就是这样,一件小的善事,或者小的恶事就开始定义别人。”
“你倒是对人性很有研究啊?”叶予尘的眉梢微微抬起,看向了记无双,偶尔觉得记无双胡说八道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记无双眯着眼睛,笑眯眯道: “人很复杂的,人会做善事也会做恶事。一个在外穷凶极恶之徒,在家却可以是妻子的好丈夫好父亲;一个在外的善良端方之士,可能归府之后却对亲人冷眼相待,彼之蜜糖吾之砒霜,你眼中的好人可能就是我眼中的恶人,所以用善恶来区分人与人,太片面了。”
叶予尘的眉梢微微一瞧,本来没指望记无双能说出来好话来,没想到现在说的,倒也是有一些道理,他看向了记无双。
“那你呢,你用什么来区分。”
或许世人可以不用区分善恶,但是总会有敌我之分,叶予尘好奇记无双不使用道德逻辑的话,会用怎么样的眼神看待世界。
记无双感受到了他眼神之中的兴趣,她笑了笑。
“为什么要区分?我从来不分善恶,也不关心别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做了好事还是恶事,我只关心他对我怎么样。”
“…………”叶予尘抬起眸子,“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记无双打了个响指,“对我好的,我就对他好,就算他是千夫所指,那又怎么样。对我不好的人,就算是他是人间公认的大善人,是三界的神明,那又如何,我依旧会讨厌!”
记无双句尾语气上翘着,显得很是可爱,叶予尘却看着她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本来说的还有点道理,只要到她自已什么就又胡说八道了起来,明知她说得是歪理,但是因为她说话的样子太过于可爱,叶予尘也生不来气,只是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听着她的话,不由得又想起了她和玄湮并肩作战的样子。
叶予尘眸色微沉,“所以就像你和玄湮吗?不管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只要他对你好就够了是吗?”
“啊?”听了这话的记无双先翻了个白眼,对叶予尘的无语真是宣之脸上。
“我说叶予尘,你是真没看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虽然魔子确实是穷凶极恶之徒,但也不代表他对家人好啊?他这不是抛弃我带着恶器走了,不然我还能落到你手中啊?”记无双说着就又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
“家人?”叶予尘莫名抓住了这个字眼,“你们是家人?”
“哎呦……”记无双无语地摇着头,“你们仙门之人天天对我们魔族喊打喊杀的,难道都不了解魔族家族构造吗?我是魔王亲生的女儿,是正统魔界公主,魔子玄湮是我爹从小收养的儿子,是我的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确实不想承认,但是我们是家人这事儿三界皆知吧?”
“所以在你眼中,魔子只是你的家人?”叶予尘看着她,莫名的眼神有点认真。
这种无聊的问题,记无双随意摆摆手回答道:“是啊,我爹的儿子,我不愿意,也不能将他逐出家门啊?不过他要是非跟我抢继承身份的话,我确实得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家门了!哎你觉得我想个什么办法…………叶予尘?”
记无双说的正热闹的,一转头,却看到叶予尘似乎并没有在听,他抿着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记无双啧了一声,双臂抱在胸前,围着叶予尘走了一圈,自已在跟他好好说话呢,他在走神什么呀?
“叶予尘!”
“怎么了?”
记无双大声喊了叶予尘一声,叶予尘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呢,立刻握紧了玉青长剑,却只对上了记无双一双充满探索意味的眼神。
“想什么呢,我们仙门楷模叶予尘修士?”
“没什么……”
叶予尘的眼神有点发木,躲开了记无双的眼神,记无双也没有追问,只是耸了耸肩,就转身去看别的了。记无双明白,像叶予尘这样的人,心思跟海一样,有什么话也不会跟魔族的自已说的,所以记无双也没在意,随意看着院子里的其他。
“记无双,那我对你怎么样?”
叶予尘的声音却突然间从身后传了过来,记无双愣了一下,还以为听错了,她转过头。
“啊……啊?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