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冉方欲惨叫出声,赵医生疾从其后捂住其口,那声惨叫遂化为闷哼,压抑于喉间。赵医生见方才出门之三人皆没了动静,心好奇而跟出瞧看,却遇此等诡异之景,亦几被吓丢魂魄。
四人皆不敢发声,静静注视眼前这形似蟋蟀之“人”。但见其如虫般快速摆动后腿,整个人不断变换方向,似在寻觅某物,又不时抬起面上那两个血窟窿四处张望。其脖颈扭动亦不类常人,恰似昆虫般快捷,扭动幅度更是骇人。
数秒后,那“人”忽高高跃起,朝便利店之墙壁跃去。齐夏赶忙举火把照亮,欲追随其身影,盖在此漆黑环境之中,最忌失却目标行踪也。然火把举起瞬间,即便齐夏这般心理素质者,亦险些腿软而坐于地上。
火光所照之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人”,放眼望去,至少十余个,皆于墙壁上快速移动。火光一照,彼等仿若有所察觉,又纷纷朝黑暗处爬去。彼等似蟋蟀、似蟑螂、似蜘蛛,总归不似人形。
齐夏只觉浑身汗毛尽皆倒竖。此一路来,彼与林檎摸黑至便利店,途中常闻此起彼伏之虫鸣,那虫鸣声时远时近,原来皆非虫子,竟是一个一个之“人”。一思及已与林檎前行时,身旁地面、不远处墙壁尽皆此类物事,此等感觉,实非“后怕”一词所能形容矣。
齐夏流下一丝冷汗,缓缓转身,朝几人挥手示意。众人亦明其意,皆缓缓后退。齐夏举着火把,紧盯墙壁上之“人”,而后与身后三人一步一步退至室内。彼等全程不敢出一丝声响,动作极缓。
此等之人似皆被挖去双目,应唯凭声音探寻方位,幸众人皆知保命要紧,皆未发声。关上门后,齐夏又从旁取一木板抵于门后,众人续向后退,直至墙角方止。此冰冷且斑驳之墙面,给了众人些许安全感。
肖冉颤抖着问道:“那……究竟是何物……”赵医生道:“是人……”言毕即又摇头,“不……人类之骨骼断做不出那般动作,彼等只能是虫子……”
齐夏深吸一口气,道:“昨夜吾亦闻窸窸窣窣之声,足见此物非今日方现,而是向来皆有。”言罢,回首一脸严肃对林檎道:“吾二人运气着实佳矣,一路竟未踩到这些物事……”林檎亦惊魂未定,点头不迭,显是吓得不轻。
四人旋即陷入沉默。未睹此等可怖景象前,或许众人夜间尚可得安睡。然此刻众人说什么亦不敢阖眼,唯靠于墙壁,死死盯着门口,时刻提防那些物事破门而入。
失却睡意与声响之夜晚,格外漫长。众人于墙边站立足足半宿,如今已是腰酸腿痛。彼等渐发觉一问题,门外那些“虫子”似真只是虫子,其压根不欲闯进这灯火通明之所来。
齐夏正以此处之规则解释此处之现象。即便彼等模样再诡异,即便其双目常淌血,彼等亦只是虫子。若“虫子”与“店员”为同类物事,那必当认真扮演好自身角色。如此想来,门外之虫子危险性不大,即便其会主动攻击人类,亦不见得会成群结队来撞门。
念及此,齐夏缓缓坐下,活动了一下酸痛之四肢。
见有人率先而为,其余三人亦皆坐下,然彼等仍满面紧张之色。
林檎问道:“齐夏……吾等当如何是好?”
齐夏抚了抚自家下巴,开口言道:“睡罢。”
“睡?”
“睡一时,存些体力。”齐夏寻得一块洁净木板,铺于林檎身侧,“待天亮之后吾等便出发,去寻李警官。”
“然门外那些……”
“放心。”齐夏满不在意道,“彼等不会进来,只要吾等不出去,暂时无有危险。”
林檎闻此,如孩童般小心翼翼点头,而后躺了下来。
而齐夏亦行至墙角,寻了块干净木板盖于锅上,自个儿坐在木板上,压住那锅子。
肖冉与赵医生面面相觑,二人互视一眼,又瞧了瞧齐夏与林檎。彼等哪能睡得着?即便可全然不在意门外之虫,然肖冉一直以为齐夏乃危险之人。于起初所讲之故事中,彼乃诈骗二百万之诈骗犯,如此之人,怎会是好人?与彼同眠,翌晨会不会又莫名死去?
齐夏全不在意肖冉与赵医生之神情,反倒倚墙闭目养神。于彼而言,此二人即便彻夜难眠亦与已无干。
躺于木板上之林檎看了看坐于墙角之齐夏,心有不忍,遂往旁挪了挪,开口道:“齐夏,此木板颇大,汝亦躺上来罢。”
齐夏抬了抬眼皮,道:“不必,吾惯于坐着睡。”
“坐着睡?”林檎闻此微微思忖,起身将木板移至齐夏身旁,复又躺下,续言道:“那汝便坐于吾旁睡罢。”
齐夏亦未推辞,相较肖冉与赵医生而言,林檎留予彼之印象尚算佳也。
林檎躺于木板上,略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齐夏,问道:“缘何汝会惯于坐着睡?”
齐夏闻此扬了扬眉,随后认真思忖此问,答曰:“因坐着睡不会令吾入‘放松’之态,可使吾大脑随时运转。”
林檎点头,却似又想到何事,问道:“汝一直皆坐着睡?”
“然也。”
“多年来皆是如此?”
齐夏觉林檎颇为怪异,遂转头看向她,问道:“此问很是要紧乎?”
林檎咽了下口水,又整理一番言语,方终开口问道:“然汝有妻子……即便汝二人共处一室,汝亦每晚皆坐着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