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墨苦笑而叹曰:“呵呵……赵医,汝多虑矣。吾为小说作者,最不欲言者,乃已之作品也。若得闲暇,吾愿暂忘作品诸事,使已得以舒怀休憩。”
赵医应曰:“那便聊他事!”彼时,赵医正徐徐缝合伤口,然此伤口呈圆形,较之常者缝合益难,其定了定神,复问曰:“告吾,汝平日除写作外,何以自遣?”
韩一墨答曰:“吾……常戏游焉。”
赵医颔首曰:“妙哉,吾休班亦好戏游,汝常玩何戏?”
韩一墨因失血颇多,此刻思绪迟缓,良久方言:“《英雄联盟》……其间有女忍者名「阿卡丽」者,吾甚爱此角色也。”
赵医笑曰:“哦?诚巧矣,吾亦玩《英雄联盟》,亦喜阿卡丽也。”
虽其言辞平稳,然众人皆见其双手微颤,盖从医多年,此番乃首次于未施麻药且患者清醒之时缝合伤口也。今亦不知其果真喜此角色,抑或但欲顺韩一墨之话头聊下去耳。
韩一墨无力点头,曰:“赵医亦爱阿卡丽乎?吾于阿卡丽之一切皆着迷……此号「暗影之拳」之女忍者,吾觉其故事背景亦……”
赵医手上动作稍顿,继而抚韩一墨之面,问曰:“韩一墨,汝能见吾否?”
韩一墨惑然,答曰:“吾能见汝……”
赵医又问:“吾为谁?”
韩一墨答曰:“汝乃赵医……”
赵医闻之,复点头曰:“韩一墨,汝今已现幻觉矣,务须清醒。”
韩一墨疑曰:“幻觉?吾自觉此刻尚属正常,不晓汝所言何意,吾非正与汝正常交谈乎?怎会有幻觉焉……”
赵医曰:“应是失血过多之症,汝脑供血不足也。如汝所言阿卡丽,其英雄名号乃「离群之刺」,非「暗影之拳」也。”
韩一墨眯目,面露犹豫之色,曰:“离群之刺?”彼未尝闻此名,心疑此亦幻觉所致乎?
乔家劲于旁戳齐夏,问曰:“骗子,彼等所言何事?”
齐夏摇头曰:“不知。吾不戏游,不明其所言也。”
乔家劲撇嘴曰:“吾亦曾玩电动,然未尝闻彼等所言此游戏也,此英雄对战之戏较「饿狼传说」更有趣乎……”
齐夏不欲涉此话题,行至一旁,寻一净石而坐。
彼正思他事。
韩一墨与赵医之谈亦无声矣,想是韩一墨幻觉频现,致交谈难续也。
众人气氛渐趋沉寂。
林檎觉已无助于事,遂坐于齐夏之侧。
林檎问曰:“汝所思何事?”
齐夏扭头视林檎,神色冷淡,曰:“此乃汝二次问吾「所思何事」矣。汝做心理咨询时,每皆如此直白问询患者乎?”
林檎摇头曰:“然汝非吾患者也。吾等亦不以咨询者为「患者」,那般殊为失礼。吾但纯然好奇,汝这般聪慧之人,脑中究竟藏何事物?”
齐夏怅然曰:“藏吾妻也。”
林檎点头曰:“汝之妻?此前汝言,有人于外候汝,彼即汝妻乎?”
齐夏点头曰:“然。”
林檎微笑曰:“吾未料此答,原来汝已成婚乎?”
齐夏反问曰:“吾何以不能成婚?”
林檎曰:“吾无冒犯之意。然汝为骗子,汝妻又是何等之人?”
齐夏罕有愠色,缓缓起而立身,目色冰寒至极,曰:“汝……何意?吾为骗子,故能嫁吾者亦必为三教九流之辈乎?”
林檎为齐夏之气势所慑,惶然曰:“啊?吾……吾实非有意冒犯,唯好奇耳……”
齐夏犹冷然言曰:“劝汝莫对吾好奇。吾乃骗子,吾所言亦非实也。”
二人之谈遂不欢而散,然林檎之神色似不在意焉。
赵医那头亦终缝合好伤口矣。
赵医拭手上血迹,边拭边言:“差可矣……目下吾等所能为之事皆已为之,唯望此后伤口勿染疾也。”
韩一墨唇色苍白,缓缓对赵医谢曰:“多谢……”
见诸事皆已告一段落,齐夏徐徐起身,对众人言曰:“诸位,当归别矣。”
余八人闻此语,皆露疑惑之色。
归别?
乔家劲问曰:“汝欲往何处?”
齐夏望街对面之餐厅,若有所思,答曰:“此与汝等无涉也。”
李警官怔愣片刻,曰:“汝莫非要寻「道」乎?!”
齐夏似默认此答,反问曰:“如何?汝有何见教?”
李警官无奈摇首,叹曰:“恕我直言,汝此举乃自寻死路也。三千六百个「道」!三千六百个「道」是何概念?!若每次可得一「道」,此前那般濒死之游戏,汝需通关三千六百次方可!”
齐夏点头应曰:“然。听来几率渺茫至极,然终有希望否?”
李警官复叹曰:“有希望?十日之间,欲通关三千六百个游戏,平均一日三百六十个。即便汝整日无所事事唯通关游戏,时日亦远不足也。况汝随时有殒命于游戏中之险,然若汝无所为,十日之后方死耳。”
言毕稍顿,又曰:“且此「死」之说,乃建立于人龙所言全然属实之基础上。换言之,十日之后吾等未必死,此地亦未必毁。即便汝集齐三千六百个「道」,彼亦未必放吾等出去也。”
齐夏打断李警官之言,曰:“诸般道理吾皆明了。然吾不欲于此坐等。即便吾但外出转转,亦胜留于此多矣。”
李警官犹欲与齐夏争辩,恰员工休息室之门又“嘎吱”而开。
众人转头视之,先前那女店员自内而出。
其身无寸缕,满嘴油渍,手中攥物,干瘪之躯似唯余骨架矣。
章晨泽微微皱眉,脱已之女士西装,上前披于其身。
彼转头望诸男子,面有微怒之色,曰:“汝等数大男人入房之中究竟何为?此姑娘之衣裳何在?”
乔家劲无奈摇首,劝曰:“此事一时半刻难以说清,吾劝汝莫要管她了。”
女店员直视披于已身之衣,又看章晨泽一眼,曰:“汝人真好。惜乎汝非男子,不然吾定要与汝同寝。”
章晨泽为这姑娘之言惊了一跳,曰:“同寝?汝胡言乱语些什么?”
女店员曰:“既不能同寝,那吾以此予汝食……”
言罢,摊开脏兮兮之手,手中竟握着一根已煮烂之婴儿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