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侍郎蘸着茶水写了个李字,想了想又随手擦去。
“高迁封锁了京城,却没查到那群人的半丝行踪,这就不对了。”
“回来的路上我想了许久,杀她要么是对付我,要么就是对付冯春时。”
“而有能耐培养这样精锐杀手的,隐匿得又这般快,只能是京城的官宦或是世家,未必是李家。”
“嗯,这倒没错......他们极爱留后手,豢养杀手什么的,也不算稀奇。”
“还有件事,夫人去得那样快,难道也有人给你报信?”
江氏一怔,惊疑道:
“不是老爷使人给我报的信?浣纱,去叫老方过来。”
方管家急匆匆赶来,听了江氏的问话,忙道:
“回夫人的话,来人是个面生的汉子,一身劲装打扮,老奴听他说话,觉得气度不凡,不像是在说笑......三娘子一早去了李记药铺,老奴是怕......”
开玩笑,老爷现在正宝贝着三娘子,哪怕是误传他也要把话带到啊!
否则,万一连累三娘子在李记药铺出了事,他也不用活了。
“老方,你去寻阿珏,照你看到的样子说,叫阿珏大致画幅人像,画好了给老爷瞧瞧。”
江氏想起她那画功出色的儿子,连声吩咐道。
方管家一怔,忙应声是。
“面生的汉子......难道这京城里,还隐藏着一方不为人知的势力?”
不得不说,吴侍郎的洞察力极其敏锐。
“老爷那儿又是谁报的信?”江氏反问道。
“是如意,我派他守在李记药铺外头……刚从兵部出来又瞧见了吴练放的烟火,半路上便遇到了你们。”
江氏斜着吴侍郎,俏脸上扬起一抹讥讽:
“我说最近怎么不见如意跟着老爷,敢情老爷是还没死心?”
以往吴侍郎最不耐烦见到她这般脸色,如今再看,却只觉得好笑。
“什么话,那冯春时可不是什么善类,不派人盯着......她是三娘的生母,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要护着些吧?”
江氏轻哼一声,一口气吹熄了灯火,扶着浣纱熟门熟路地摸去了卧房。
只留下原地呆坐的吴侍郎,在黑灯瞎火里傻了眼。
......
清风陪茶楼雅间。
裴文跪在地上,李信端坐窗边,手指夹着一张户籍,就着油灯点燃了一角,素来波澜无惊的双眸倒映着点点火焰,颇有些妖异之感。
“主子怎么不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张户籍给冯大人送去?”
“不必了,她.....反应倒是极快,吴府的公子?嗯,这样一来,那安国公府的罪名可大多了。”
“要不要小人寻郭大再去给吴府传个话,告诉他们那些人是安国公府......”
李信缓缓摇头,冷声道:“吴侍郎能查到,不要多此一举,咱们不能暴露太多......叫郭大立刻回信州,三年内莫要进京。”
“.......是。”
......
冯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冯春时正惊魂未定,围着早就平复下来的冯雨湖连声询问。
“阿姐没事吧?摔伤了没有?还觉得恶心吗?我给你盛些米粥,米粥清淡,我用陶锅小火煮了许久......”
冯雨湖摇摇头,冷淡道:
“没事,我不饿,这里有燕雨和燕飞伺候,你去歇着吧。”
冯春时端着粥碗的手一顿,却又笑道:
“阿姐,你多少吃一点,我看你吃了粥就走......”
冯雨湖闻言,接过冯春时手里的粥碗,也不管烫不烫,一口气便倒下了肚。
“哎?阿姐你!”
冯春时想拦阻时,空碗已经被冯雨湖递给了燕雨。
“好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冯春时怔怔地望着灯火下那个面无表情的美人,一声“雨湖”唤得苦涩酸楚十足。
冯雨湖别开眼不想看他,冯春时却像忽然反应过来一般,盯着冯雨湖身后的燕雨和燕飞,眼神异常冰冷:
“你们俩,都出去,我和阿姐有话要说。”
燕雨和燕飞却连动都不动,一左一右,宛如两尊石像般守着冯雨湖。
“雨湖姐姐,你叫她们都出去。”
冯春时气极,却又不敢造次,只得放缓声音,眼底流露出一抹哀求。
冯雨湖却不为所动。
“阿姐叫她们出去,我把三娘的事和你解释清楚......”
闻言,冯雨湖偏头审视了冯春时许久,才道:
“这里没有外人,你要说便说,不说就离开,我累了。”
见她神情冷漠,冯春时心底一阵绞痛,讷讷道:
“阿姐,你还在怪我......是我不好,可我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磋磨一辈子.......”
“阿爹临走前交代我,要我好好照顾你,雨湖,我已经把你弄丢过一回了,这回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放开你......”
“你还敢提阿爹!”
冯雨湖满脸不可置信,骤然起身,指着冯春时怒道,“阿爹一生最疼爱孩子!到死都惦记着你我,三娘是阿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你竟然忍心将她朝火坑里推?!冯春时,你的良心呢!”
冯雨湖的话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冯春时心头,令他心神俱裂,浑身颤抖不已。
阿爹唯一的血脉,阿爹唯一的血脉!
“我不是要害她!是他们说,说他品行端方,温文尔雅,他们说会好好待三娘......他们还说成婚后把产业都交给三娘夫妇......都是他们!”
冯春时急得眼眶通红,连连摇头,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他们?阿爹当年亲手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是你!不是他们!”
“阿爹用秀才的身份庇护了你多年,免你遭乡邻的毒手,又亲自教你习文识字,为你启蒙,视你如已出!如今你算计三娘,竟是这般不留情面!”
“冯春时,我告诉你,今日你我便分道扬镳,我阿爹没有你这样的好儿子!你供奉的香火,阿爹泉下有知也定会唾弃万分!”
“当初你家行小人之径,强占了寡汉的田地,被人用锄头灭了满门,如今又故技重施,想暗中抢走我的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