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皇涂逸想要清静的时候,总有些忙碌不请自来。
他出行一向不喜带护卫,只暗卫伴行,图个潇洒自如,于僻壤之路骑马悠哉而行,没想到今日竟有人拦路。
一字排开拦路而立,看体态眉目,佩刀款式,打眼便知是豫王 齐衡玉府上侍卫,虽阵仗唬人,倒无杀气,想来是有其他事。
为首的是位女子,面孔倒也熟悉,文家曾遇见的姜柏清。
褪去丫鬟装扮,团发温婉玉簪束发,鬓丝灵巧,脂粉淡妆,衬的明眸皓齿,朱唇嫣然。罗裙典雅,外袍锦绣,已满身富贵之气,看来此间她经历颇多,豫王将她照顾的不错。
皇涂逸眉梢微动,收了手中马鞭,微微倾身同她对视,居高临下,笑容艳丽。“早听闻三哥春心荡漾,佳人相伴,金屋藏娇遮遮掩掩,原是你?”
“民女姜柏清拜见永安王。”姜柏清施然行礼,气质沉稳,身后一众侍卫应声同样跪地行礼。
皇涂逸并未言声,视线只望林木远处,沉沉暮色与夜相接,昭告一天的结束。
近日豫王的动向么……倒无不妥,几位王爷太子间也安然,她寻我何意。哦~对了,她知道我是谁。
那日鲁国镇压内乱时,瞥见过她战战兢兢的躲在水缸,如浮萍般可怜,弱小飘摇,不知她要如何将那日豪言落实。
至于姜柏清近期动向,他知晓的,近来正在找药方,找关于七星连珠的时间。
不论她想做什么?即便再隐秘的动作,只要是涉及到他人,总是难掩行踪。
“何以民女自称,得豫王青睐,做个王妃也不是难事。”
姜柏清只觉得满背冷汗,相比于初到这个世界的莽撞,如今她对眼前人越发后怕起来。今日皇涂逸着蟒纹素锦袍,玉簪束发,贵气优雅,疏狂怡然,看来是心情不错。
她不由得将对方与记忆中那一幕幕对比起来,更觉骇然。
那时他们走后,文家终究还是没躲过劫难,荒凉的雨下了一夜,她与文静狼狈逃窜至鲁国,却被难民冲散,那日正值鲁国内乱。
藩王长驱直入,困守都城,故事中的十七皇子被当堂杀死,而祁国瓮中捉鳖,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现实,祁国是来助鲁国平定藩王内乱的,而带领铁骑一路踏血杀伐,甲胄染血,眉目凛厉的将军,正是皇涂逸,只是他恢复了身份,作为祁国五皇子而来。
她瑟缩在狭小水缸躲避动乱,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已被发现,她本应该套个近乎,大胆一些,没准皇涂逸还记得她,放她一条生路……可她不敢,难以言表的恐惧令她置身黑暗。
外面,哀嚎一片,厮杀不断,悲切与哀求声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都成为了她的噩梦。
透过缝隙与那双眼眸对视的瞬间,她便呼吸停滞,身体僵硬。
长枪贯穿余孽,威武铠甲加身,宛若天神再临,皇涂逸漂亮双眸中侵染着兴奋的凌厉寒光,张狂肆意,视周遭生命如草芥,她现在还能嗅到那血液的腥热,泉涌的鲜红,加速的心跳,她看到了一场变革,一位日后铮铮绝傲,乾坤在握的铁血帝王。
姜柏清感受到了浓郁死亡的气息,阴沉、炙热,方才知道,那文中寥寥字句刻画下金相玉粹,酒醉今朝的主人公的另一面,杀伐果绝,在世修罗!!!望而生畏!!!
那镇压鲁国叛乱藩王的事迹被口口相传,满城赞扬,绘像描图,百家瞻仰,只有她觉得恐怖,为何无人反叛没有控诉,因为有异议的都被杀了!血染红了河水,铁骑之下无人生还!
那些藩王的兵何错之有,为什么不能优待宽抚!他们只是选错了阵营,他们也是别人的丈夫儿子啊!
可如今,容不得她多想,她实在有求于他,总要试一试的!
文中,豫王会死于夺权,而最近几日,他在书房与谋士常夜夜秉烛,她对此忧心忡忡,思来想去,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索性早早站在男主阵营,以求安保。
豫王如今站于太子一派,不过在她的劝说下,他一定能看清局势的。
另外,近期坊间关于婉贵妃及皇涂逸的流言,皇涂逸一定是容不下这等诟病,她可以以平息此事来做投名状。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权力和靠山是万万不行的。
三月后,七星连珠的时候,天生异象,兴许她有机会回到家乡,在此之前她一定要为豫王留下好的结局。
所以今日,特意得了永安王出城的消息,前来拦人,这是一步险棋,可她不会为此退缩。
这几个人是齐衡玉为保她安全而留的侍卫,称不上待她衷心,但绝不会对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罢了,她也不指望他们守口如瓶。
她做的是对的,齐衡玉又能如何说!
“王爷说笑了,今日冒昧,民女拙笨有一事相商,还请听民女一言。”
“本王无意听你言谈,今日拦路暂且恕你无罪。”皇涂逸挺拔身姿垂目而视,不怒自威,“让开。”
姜柏清忍不住浑身一抖,可还是咬了咬牙,“王爷,我知这世事如何发展,愿为您效劳,且豫王善战,愿意……”
皇涂逸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傲慢,带一份讽笑,“你替豫王决定,问过他了吗?你以何种角色来替他说话,又是什么立场,目前你与他非亲非故,不过玩伴。姜柏清,本王今日心情尚佳,且提点你一句~”
马随驭驶优雅凑近姜柏清身侧,她能够感受到那硕大鼻孔间呼出的热气,令人心慌。她没想到被拒绝的如此干脆,脸上火辣辣的。
“豫王若待你真心,早该给你名分,为你着想,何苦你一个人思前想后,与我险谈,看来你并不了解枕边人啊~”
马蹄声渐渐远去,可姜柏清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豁然开朗,又难以置信,她又做错了吗?
山林间的风,大了起来,萧瑟的如同离别耳语。
灰尘染脏了她的裙摆,看着看着,竟然鼻酸起来。
我……究竟为什么来到这,说这一番话,还要受尽嘲讽?
是豫王府的饭不好吃还是府上美女跳舞不好看……
她何苦跑荒郊野外吹风?
怎么,怎么就我无依无靠……
泪水湿了脸颊,姜柏清越发的委屈起来,连身边侍卫唤她的话都没听见。
“姜小姐,永安王走远了,咱们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