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课老师的到来打断了教室的吵闹声,单石岩连忙吞完最后一个包子,飞奔过去将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
授课老师的目光追随着单石岩的动作,直到单石岩落座之后,授课老师才开口道:“好,同学们,大家好——”
场上掌声热烈,以右边第一排尤其。
夏贺生看到授课老师笑容满面地看着右边第一排的同学,心底里也猜到了个大概,那边坐着的同学们应该就是这位老师所带领的学校队伍了。
果不其然,新书涵盖的是函数知识,授课老师讲的有些枯燥,课讲到中途时,只有右边第一排的同学们的目光仍然炯炯有神地看向讲台上的电子大屏。
其他人要么自已在下边看着书往后翻着学习,要么强忍着困意听下去,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夏贺生便是后者中的其中一个。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觉着脑袋的头晕感减少了不少,现在却又觉得那如千斤顶般沉重的脑袋快要将他的脖子给压断。老师嘴里的知识也变成了唐僧的紧箍咒似的,让他的脑袋越来越难受。
夏贺生一只手撑着脑袋强忍着不适。奈何电子屏上的函数公式还是在他的眼里变得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完全看不见了。
夏贺生的手支撑不住他的脑袋了,他的脸朝着硬邦邦的桌面重重摔去,就在快要和桌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只大手挡在了夏贺生的脸和桌面的中间,给夏贺生的脑袋充当了一个缓冲垫,虽然还是有些硌人,但至少没把夏贺生给撞得疼醒,甚至还有些温热感传来,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了夏贺生的面庞。
夏贺生呢喃了一声,睡意袭来,无意识地就着这个“枕头”睡过去了。
叶泽宇看着夏贺生乌黑的发旋,手心里传来夏贺生头发的柔软触感,还有一些汗意。
这么冷的天,虽然开了空调,但也不至于热到出汗啊!
叶泽宇想,夏贺生半边脸滚烫的温度证实了他的想法——夏贺生的发烧又反复了。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夏贺生的时候,他感到一阵目光朝他看来,他扭过头去,看到了坐在夏贺生另一边的宋知遇。
那并不是一道和善的目光,叶泽宇甚至从这道目光中读到了些许怒意。
虽然最开始他不太喜欢宋知遇这个人,但是还是由衷地佩服宋知遇的个人实力的。
随着和夏贺生的接触,他慢慢地也习惯了宋知遇对他的冰冷态度,最好的解释就是夏贺生昨天和他说的,宋知遇就是这样的性格。
但是现在,他又开始怀疑这个说法了。
他总觉得,宋知遇对他的那种冷漠中还包含着别的东西,叶泽宇想到一个最恰当的词来形容这个东西,那就是敌意。
可是为什么呢?
他和宋知遇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啊。
顶多也就第一次最佳思路赛上,他们的解题思路和宋知遇队伍的解题思路撞上了而已。
他那时候还有点怀疑被夏贺生给出卖了,后来他又觉得夏贺生不是那样的人,也就不抱有这个心思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心底的想法啊,别的什么叶泽宇就想不到了。
突然间,叶泽宇手心的人儿翻转了一个面,将半张脸都朝向他看过来。
叶泽宇感到几乎在同时,那道目光也跟着移动了,叶泽宇看到宋知遇注视着夏贺生耳边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目光中哪还有看向他的那种敌意,多得是肉眼可见的着急,除了着急,还有很复杂的东西,叶泽宇分辨不出来,他的手被压得有些抽筋了。
这节课长达一个半小时,讲完之后可以休息,然后再有一个半小时的讨论时间。
可是叶泽宇撑不到休息了,他想,夏贺生应该也撑不到了,这么热的面庞,怕不是高烧,到时候真出事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授课老师根本没注意这边,教室里还有其他打瞌睡的同学,授课老师连一句警告都没有,顾自讲着自已的课件。
讲台离第一排有一定的距离,叶泽宇坐在中间的位置,他犹豫着该举手示意还是直接走上讲台上去告诉老师直接一些。
正当叶泽宇犹豫之时,叶泽宇感到手心的压力被释放,他的手被解脱出来。
然后他看到夏贺生的脑袋一点点远离桌面,他还以为是夏贺生醒过来了,然而下一秒就看到夏贺生的脑袋歪歪扭扭地朝宋知遇倒去。
夏贺生的脑袋被宋知遇扶着,稳稳地靠在了宋知遇的肩头。
叶额宇只好趁机赶忙活动手腕关节。
这时候叶泽宇左边坐着的余英和叶晓燕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余英一边注意着台上的老师,一边不着痕迹地关怀道:“夏学长怎么了?”
“他昨天好像就感冒了。”叶晓燕说。
“是流感,有些严重。”叶泽宇说。
“啊,那怎么办?”余英急道,声音都变了音调。
叶泽宇摇摇头,看向宋知遇。
靠在宋知遇肩头的夏贺生看起来非常难受,他的眉头微微皱着,面色上浮现因为喘不过气出现的潮红。
夏贺生的脑袋在宋知遇的肩头不安地扭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舒适的睡姿。
叶泽宇觉着不能再等了,他正准备让余英让一下位置,他出去告诉老师。
下一秒他就看见夏贺生整个身子滑落到了宋知遇身上,他旁边的座位上直接少了一个人似的。
而宋知遇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夏贺生的脑袋,帮助他调整一个舒服的睡姿。
叶泽宇看傻了。
更让他感到惊诧的是,他看到宋知遇从抽屉里的包中翻出来一些东西。宋知遇拆开了其中一个包装,将它贴在了夏贺生的脑袋上。
“你还随身带冰凉贴啊!”叶泽宇惊呼,连起身都忘记了。
宋知遇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又拆了一袋东西然后打开他面前的一个很小的保温杯,将那包药往保温杯里加进去。
这让叶泽宇更觉得说不出来的震惊了。
“这是,感冒药?”叶泽宇试探性地询问,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余英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和夏贺生还隔着一个座位,也没多问,只好对着余英说道:“宋学长好贴心啊,昨天夏学长感冒了,他今天就带着药和退烧贴了,好在他带着了,派上用场了。”
一旁的叶泽宇听到这话,表情很不是滋味,他总觉得自已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他又说不出那具体是什么感觉,他只能感慨,宋知遇对待夏贺生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人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最右边坐着的叶晓燕表情也不是很好,她看了眼台上,好在老师没有注意到这边。
这边冲泡好药剂的宋知遇,低头看向夏贺生,熟悉的棱角那么近地展现在他面前,宋知遇还看到,随着夏贺生的呼吸,夏贺生下颚处的一块伤疤若隐若现,那应该是针线缝合留下的伤口。
宋知遇不着痕迹地用手碰了碰那里,下一秒便用一只手扶起了夏贺生的脑袋,将温度刚刚好的药递到了夏贺生的嘴边。
夏贺生此时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他的嗓子很痛,他感觉自已正走在一片茫茫大漠中,被炙烤着,嘴边却突然传来一阵甘甜,紧接着,那片甘甜又变成了一片苦涩。
但夏贺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拼命地吮吸着,嗓子终于得到了浸润,夏贺生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宋知遇将保温杯放好,然后用纸巾擦去夏贺生嘴角的药渍。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夏贺生的脑袋又扶到了桌面上去,动作一气呵成,眼里的复杂情绪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并离去。
叶泽宇看到宋知遇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后坐直身体,将那些包装袋收拾在一个袋子里,又放进了书包。
宋知遇的桌面恢复了干净,然后他竟然低着脑袋认真看起书来,要不是一旁的夏贺生偶尔因为不舒服而翻动脑袋,叶泽宇真要怀疑夏贺生从来就没有感冒,而宋知遇就一直坐在那里看书,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宋知遇一顿操作下来,打消了叶泽宇要去喊老师的举动,他时不时看向夏贺生,又时不时看向宋知遇,宋知遇旁边睡倒了好几个人,他左右两边的单石岩和夏贺生还有后面坐着的别校的人。
宋知遇还在安然地看着这本枯燥的书。
这本书选得并不适用于于高考内容,大部分是超出考纲的,也是叶泽宇他们还没接触过的,也难怪睡倒一大片了。
叶泽宇看着书上第一章就出现的又长又臭的公式,心底里对宋知遇的佩服更多了一些。
叶泽宇一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这本书,大概又过去半个小时,授课老师定好的下课闹钟声便从讲台上传来,叶泽宇伸了个懒腰,看向一旁已经彻底睡熟安安静静的夏贺生。
叶泽宇正准备将手探过去试试温度,一只手便先他一步放在了夏贺生的额头上。
“退烧了。”宋知遇的声音传来。
叶泽宇挑眉,原来宋知遇是会和他搭话的呀。
叶泽宇点点头。
——
课间休息让众多瞌睡着的人一一醒来,单石岩也醒了,此时宋知遇正要出去。
单石岩伸着懒腰询问:“你去哪里啊?”
“外面。”宋知遇说。
“我陪你去吧。”单石岩起身。
“不用。”宋知遇从单石岩的位置上走到了过道。
听到这两个字的单石岩心里有些诧异,自从认识之后,宋知遇对他的问题基本上有问必答,平时虽然没什么太起伏的情绪,但也没有太明显的疏离感。而这次,单石岩听出来了,“不用”两个字里透露出来的讯息绝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想他跟着去。
于是单石岩便假装无所谓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