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在。”夏贺生抬手抚顺宋知遇的头发。
宋知遇在他的怀抱中哽咽了好久。
周遭是狂乱刮着的风，他们两个就这样抱着，在寒风中相互给予对方最原始的温暖。
无论各自的心神如何牛头不对马嘴，但只要一句，我在，只要还能切实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他们就能在寒风中站定，抵达心灵的宁静。
——
“谢谢。”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遇的声音从夏贺生耳边传来，低低的，像是从胸腔中闷声发出的。
“没事，从前不就是这样吗？”夏贺生松开了宋知遇。
宋知遇站定，整理了身上的褶皱，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
宋知遇左右瞧了瞧，在一处凸起的水泥平地上坐了下来。
夏贺生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刘若英的歌声在空旷的场地悠扬响起，像特地为此时此刻的画面增添气氛的BGM，夏贺生立刻拿出手机按了接通。
“喂，贺，你在干什么？”对面传来刘奇学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这时候打电话，你不用上晚自习吗？”夏贺生疑惑。
“我还想问你呢。”刘奇学声音有些响，“叶硕博怎么了？怎么提前回来了，你们呢？你们怎么没回来？”
夏贺生一边注视着呆坐在地面的宋知遇，一边应付着刘奇学，思考着怎么跳过这个话题，“你这么多个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
“啊？”刘奇学真怀疑对面那人不是夏贺生，“你他妈被夺舍啦？这很多问题吗？这总结起来不是一个问题吗？”
“嗷，是嘛？”夏贺生反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你们因为他不要上晚自习？”
“当然不是，他下午回来的，好像是他申请了换寝室，他班主任和老李商量了一下，让我这个室友回去帮他。所以你还是没说发生了什么。”刘奇学走在小路上，他得从夏贺生这里打听到全部的事情经过，以便等下回去之后可以避免提及人家伤心的地方。没想到夏贺生竟然不告诉他，还拐弯抹角的转移话题。
“没事啊，就他自已退赛了而已。”夏贺生淡淡道。
“自已退赛？为什么？”
“这个你自已问他吧。”
“我能问他还用得着来问你。”
“好了，先这样了，我这边有点事。”
“不是，我这边的事不是事吗？——喂，喂，喂，贺！”刘奇学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气得骂了一句脏话。
——
电话挂断，夏贺生手插在衣兜里，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宋知遇面前，不着痕迹地帮宋知遇挡住了部分的风。
“上次你说你的病稳定了不少是真的吗？”夏贺生开口，语气很平静，他尽量在克制了。
“嗯。”宋知遇说。
然后没了下文。
他总是这样，说的话很少，让夏贺贺生都要怀疑上次那个敞开心扉讲那么多话的宋知遇是人假扮的。
夏贺生捏了捏拳，继续道，“你也找人查了匿名消息？”
“嗯。”
“你只会回答嗯吗？”
“嗯。”
“操。”夏贺生咒骂了一句。
“对不起了。”宋知遇说，“我想一个人待会。”
“为什么？”
宋知遇没回答。
“好，好好好。”夏贺生看着全身都在拒绝和他谈话的宋知遇，妥协道，“但是别再站到那边缘去了。”
宋知遇没说话。
夏贺生觉得自已真是疯了，不然怎么明明心里怒气翻涌，还能像哄小朋友一样蹲下来平视着宋知遇，然后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地对他说，“听话，好吗？”
宋知遇迷茫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看向水泥地面。
“我刚才说了什么？”夏贺生又问了一句。
“放心吧，我挺清醒的。”宋知遇拂开夏贺生的手，答道。
夏贺生重新站了起来，“那好，你在这待会，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
宋知遇点了点头。
夏贺生又看了两眼宋知遇，才扭头快步往离开这。
临到门前，夏贺生回头又看了眼宋知遇，确认宋知遇真的没有再站起来的举动后，才往楼梯下走去。
或许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夏贺生的视线适应了黑暗，这一次在楼道内走得非常顺利，不用借助扶手也很快走到了六楼。
徒一走出安全门，便见着余英和叶晓燕正站在不远处空旷的围栏边。
他扭头将安全门又关紧了些，才快步跑过去。
“学长你在这啊！”余英看到夏贺生的出现欣喜道。
一旁百无聊赖的叶晓燕一副了然的模样：“我就说了，他这么大的人还能走丢吗？”
“学长你去哪里了？我们正找你呢。”余英说，手里还拿着夏贺生和宋知遇的外套。
“你们怎么来这边了，叶泽宇呢？”夏贺生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手里的灰尘，然后微微攥着拳用手腕接过了他和宋知遇的外套。
“我们准备回去了，那位同学去厕所找你了，他说怕你没带纸。”说到这，余英捂着嘴偷偷笑了声。
夏贺生此刻头痛的很，方才吹了冷风，这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鸡皮疙瘩随着这个喷嚏全部都浮现在皮肤上。
叶晓燕注意到夏贺生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走上前去，看到夏贺生的额头上冒着细汗，她关切道：“你不太舒服吗？”
夏贺生上午还戴口罩来着，下午本来觉得嗓子好了不少就没戴着了。这时候只好扭头答道：“是有些感冒。”
“那学长你要不要去校医院啊？”余英担心道。
夏贺生摆了摆手，这让叶晓燕注意到他的指头有些脏：“你的手怎么了？宋知遇呢？怎么没见着他？”
夏贺生看向自已的手指，再这么下去宋知遇得冻死在楼顶了，夏贺生想。
于是他说：“我没事，等下回去吃个药就好了，宋知遇已经先回去了，这样，你们也先回去，我去找叶泽宇，顺便去卫生间洗个手，等下追上你们。”
说完，没等叶晓燕她们答应，夏贺生便往卫生间走去。
余英喊着：“我们帮你拿衣服呐！”
“不用了。”夏贺生回应。
快步跑进了卫生间。
一进去刚好迎面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叶泽宇。
“你在这啊！”叶泽宇欣喜道。
来不及解释了，夏贺生说：“你先和她们两个回去。”
“那你呢？”叶泽宇问。
“我有点拉肚子，要些时间，没事，不用等我。”夏贺生捂着肚子，头顶冒着细汗，表情相当难受的样子。
叶泽宇只好道：“那好吧。”然后又想起来还有个宋知遇，便问道：“那那个宋知遇呢。”
“他，他——”夏贺生指了指卫生间，为难道：“他也在厕所呢，可能也是中午吃坏了，我这不来找他来了。”说完，夏贺生都觉得自已快要编不下去了，这真是个有味道的谎话啊。
“啊？”那刚才在厕所，他喊夏贺生时，宋知遇怎么没应答呢？叶泽宇感到难以理解，但是转念又想，也对，恐怕宋知遇也只会和夏贺生讲这么隐私的事情。
“行了，你快走吧，我真急。”这可不是个讲话的好地方。
叶泽宇离开了，夏贺生在心里估摸着他们已经离开，然后探出头去，确认走廊上没有人后才洗好手快步离开了厕所。
等夏贺生再次回到楼顶，费了好些时间，他的心脏实快要受不了了，只觉得喘气喘到身体都有些难以运转。
可等他望向刚才离开时的宋知遇坐着的位置时，却并没有发现宋知遇的身影。
他着急地大喊：“宋知遇！”
声音向四周传播开来。
“这里。”宋知遇的声音在夏贺生左手边响起，夏贺生看到宋知遇正插着兜站在左边的边缘处。
他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宋知遇的手腕往后退。
宋知遇也不反抗。
确定离边缘处有几步距离后，夏贺生才松开了宋知遇的手腕，然后把衣服递给了他。
宋知遇接过，嘴角勾起：“你以为我要跳下去？”
夏贺生脸色不太好：“你真跳吗？”
“或许呢。”宋知遇慢条斯理地穿上了那件外套。
“不要开这种玩笑。”夏贺生语气也不是很好。
“呵呵。”宋知遇勾了勾嘴角，穿上外套后，转身迎风站定着。图书馆是整个学校最高的楼了，因为地势高，仿佛要和遥远的CBD大楼持平，又好像近得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天上闪烁的星辰。
“他们走了？”
宋知遇淡淡道。
“嗯。”夏贺生也穿上外套，捂紧了自已，“你怎么知道？”
“猜的。”
夏贺生忍不住扶了扶自已的额头，为了不被人发现地回来这里，他还撒了个好扯的谎。
“宋知遇。”夏贺生说。
“嗯？”
“读懂你好难。”夏贺生说。
“我有什么可读的，过去都过去了，未来还没发生呢。”宋知遇说。
“真的过去了吗？”夏贺生问他，也像在问自已。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宋知遇挑眉看向夏贺生。
“什么问题？”夏贺生疑惑。
“你喜欢余英？”
“啊？”夏贺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会？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
“总有个理由吧。”夏贺生着急道。
“先回去吧。”宋知遇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花时间。
“不行，既然会问，总有原因吧。”夏贺生说。
宋知遇微眯了眯眼，从外套的口袋中摸出了一盒烟。
“不许抽烟。”夏贺生伸手拦住了宋知遇的动作。
宋知遇看了眼烟盒上夏贺生的手，然后语气很平淡地说：“你越界了。”
“什么？”夏贺生的心烦躁成一团。
宋知遇抽开夏贺生的手，又将它放回了口袋里。
然后他说：“刚才谢了，我病情确实还会发作，多多关照。”
说完，他还故作礼貌地抱了个拳。
“你在发什么疯？”夏贺生感到不明所以。
“没有发疯啊。”宋知遇状似无辜地摆摆手，“就是觉着，我们俩的关系也没到不用说谢谢的地步吧。”
“你在说什么啊？”夏贺生没搞懂宋知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