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中秋在画舫里，宫月杉就馋暨衡带来的糕点馋了许久，那时迫于气氛没什么胃口，今天可就放开肚皮不用多客气了。
她将暨衡面前的糕点全部端到自个跟前，感觉旁边投来一道灼热注视。日海正眉宇轻蹙盯紧她发呆。
以为对方是也想吃，宫月杉豪爽地分了碟给他：“喏，别拘谨着。”
日海反应极快，若此刻回答说并不是想吃糕点，肯定招来王爷怀疑。果然，暨衡疏冷眸光飘来，他立刻堆起羞涩笑容，朝宫月杉颔首谢礼：“谢宫小姐。”
垂眸间，日海顺势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风已停歇，少女乌海长发再次掩盖住脖颈，仿佛方才不经意的一眼扫过景象不过幻觉。
他收起异样神色恢复如常，决定暂且不去细想。
宫华皓是个话痨子，有他在的场合没有冷场可言，即使全程暨衡与日海几乎只在默默倾听的份，他也能滔滔不绝讲个没完，从江湖趣闻到京城八卦，经由他嘴巴说出来便增添了不少韵味。
宫月杉再次感慨，她这位三兄若有从商志气，恐怕整个淳安的说书坊都比不过他。
“听闻日海兄也算游走江湖多年，不如分享几件印象深刻的见闻？”宫华皓抬起茶盏，亮晶晶的双眼看向日海，与他碰杯。
“虽然羞愧，但不得不承认，日某漂泊多年却没能有三公子这般学识，找不出能分享的内容。”
日海扯起嘴角自嘲笑了笑，声线变得虚无：“这些年，我只不过在求生存罢了。”
方才轻松欢快气氛陡然骤降冷却，宫月杉咀嚼着桃花酥动作也停下来，心疼万分。
不想让日海沉浸在涌来的情绪中持续低落，她放下盘子朝暨衡挤了挤眼睛，岔开话题道：“王爷，府中膳房可还有没端上来的糕点？我还想吃！”
“当然有。”暨衡岂能不懂她意图，顺势起身说：“走吧，你随我去。”
“好咧，三兄，日海兄，你们先继续聊着！”
宫月杉跟在男人背后疾步快走。人少了些，日海被关注的压力就能减缓几分，还有宫华皓这么会活跃气氛的人陪着，三言两语后应当就能重拾心情。
两人走过长廊离开后院，脚步均默契地降下速度，选择自在地边走边舒展坐累了的四肢。
宫月杉打量着这座高耸林立的府邸，人烟稀薄，每走过一步踩在木板发出的吱呀作响，好似能回荡在这幽深静谧的合院里久久不散。
“王爷为何会选择在淳安也留一处府邸？”瀛洲离京城不算远，上下朝出宫后半日不用就能回到，如若说方便歇脚还不如在宫里头留夜，何必多费一番心思管理这座偌大府邸。
宫月杉已经将暨衡当成朋友，之前本就没有隔着太多繁缛礼节，这会更是与他并肩走着，扬起脸蛋好奇发问。
男人未语，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停在一间屋门紧闭着的院落前。
铜锁精亮，屋门崭新，可见有人定时擦拭清理过。屋顶瓦片虽显陈旧，年久受了点风雨腐蚀，不过依然堆砌得整齐利落，一眼眺望整座院落透出肃穆安逸气势，原本住在这里的主人应当十分爱惜。
“这处府邸，其实有超百年历史了。”暨衡说。
“父皇尚未建基立业前就曾看中此处地段，在淳安算不上中心位置，胜在有山有水又清净。母后便是在这府邸中与父皇第一次相见，入宫多年仍念念不忘此地，病重后更提出想要回来住。”
提起生母，暨衡似乎瞬间收起了全身武装的防范，在此刻回到还能躺在母亲怀中撒娇的时光。
宫月杉万没想到原来这座淳安府邸背后藏有跨越两代的故事隐情，它并非因暨衡图方便而存在，反而是他过去沉重记忆一座载体，每每踏入此处，就能连根拔起那些不太美好的往事。
“抱歉。”她说。
暨衡则安慰她：“无碍，都过去了。”
生母离去时，他确有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深知留在原地踏步终身受困非长远之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于是硬生生将自已从低迷里拔了出来，用每日习武练功来麻醉。
暨王宣布封李氏为后那刻，暨衡没有生气，年仅九岁的他已有超越同龄人般成熟，理解父皇一国之君所肩负的职责，即使万般无奈也不得不为天下妥协。
他清晰知道自已不想步暨王的路，不想去争什么太子，永远困在被红白砖瓦圈禁起来的墙内。
“你要的手套我安排人都织好了，今日正好取了来。”
担心女孩真会一直内疚下去，暨衡岔开了话题。
宫月杉轻叹：“这么快？”
暨衡颔首，带她越过膳房先去前厅取物件，侍卫递上一张精致布袋，装有整整六副针线精细的手套，每款图案颜色均不一样，光瞧着愣是选不出最好看之一。
宫月杉珍惜地抚摸着，凑近认真学习走线，忍不住呢喃：“织得可真好，我咋就手笨学不会呢。”
她明明说得足够小声了，但一点儿不妨碍习武之人听力敏锐，再小声都能捕捉出字眼。
“这有什么的。”暨衡莞尔：“谁说女娘就必须精于女红。”
宫月杉心底暖了暖，有被他安慰到，不过嘴上还是说：“世人都这样看。”
“那些都是俗人，本王就一点儿不认同。”
暨衡在她面前语气严肃又自称起尊称来，好似听着能更有说服力，双眸一眨不眨紧睨着宫月杉，义正言辞告诉她莫要被俗人影响心态。
“噗嗤。”女孩憋了两秒，破功笑出声。
暨衡面上些微挂不住，沉下眉头：“笑什么，本王说得不对么。”
“没有，只是觉得王爷平时肃穆做派旁人望而生惧，眼下竟知道怎么安慰人，还挺可爱的。”
宫月杉发誓绝对没有掺杂半分讽刺，全数内心真情所感，没意识到用词太过暧昧。
待她说完停顿，暨衡眼睛睁圆了，她嘴巴来不及合上先反应回神自已到底说了什么鬼。
两人相对而立，你看我我看你，清晰发现对方双颊逐渐加深了红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