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呃，我......”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岔开对视眸光，假装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要不，还是先回去吧，三兄和日海还在等着呢。”宫月杉轻咳了声，垂落的眼睫颤动，堪堪遮住她眼底的慌乱。
“好。”暨衡同样无法自然，点点头，率先继续往前走。
回到后院，宫华皓果然不失众望，日海明眼可见心情得以恢复，那张冷酷面庞因面前人浑身解数的逗弄终是染了薄薄笑意，仿佛破开壁垒后柔化了内心。
他俩重新入座，比起离开时均多了丝尴尬。
好在宫华皓没心没肺顾着说话没留意，日海注意力也没往他俩身上落，一时间倒成了空气般的陪衬。
日头逐渐西斜，落入地平线晕染出橙黄色，暨衡今日没计划呆在淳安，明早要与瀛洲知府会面。
他起身亲自送客，宫华皓走了没多远，一摸身发现挂在腰间四妹送的香囊落下了，忙回去亭内寻找。
暨衡瞥了眼日海，后者心领神会，默默放缓脚步退开距离。
他能感觉到王爷与这宫四娘子关系非比寻常，说不上来哪儿奇怪，旁人第一眼也许瞧不出端倪，但跟他们待在同个空间里久了便能生出敏锐知觉。
尤其是暨衡望向宫四娘子眼神，打破了他在自已心里一向淡漠薄情形象，好似神祇步下神坛，愿意放低身段与凡人接触。
“王爷。”宫月杉快走至府门，忽然收起脚步转身。
暨衡颔首，静静待她说话。
宫月杉四下看了看，确定最近的日海都听不见他俩谈话。
“这些天回去后我独自思考了许久，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她轻轻吐气：“——我决定查下去。”
她以为暨衡会露出诧异之色，就算没有很震惊也应该会好奇。
结果男人反应波澜不惊，沉甸甸的眸光凝睨着她，长睫在眼下晕开一小块阴影。
“我知道。”
“你不惊讶？”
“我了解你。”暨衡眉梢轻挑：“那日在赵公家中，你的眼神就告诉了我答案。”
宫月杉圆溜溜的眼睛睁着，心想这家伙该不会还练了读心术吧？
暨衡伸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企图撤回她游走的思绪。
“总之，若要追查下去必定困难重重，我可以帮你吗。”
宫月杉嘴角抖了抖，忽然鼻子泛酸。
“四妹！我来了。”
宫华皓大嗓门远远飘近，宫月杉唇瓣轻动，终是没有对男人提出的请求回答说可以或不可以。
“走吧。”宫华皓小跑着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好严肃的样子。”
“没什么。”宫月杉道：“走吧，还得回府上用膳。”
上了马车回身刹那，她看向挺拔站在府邸门前的暨衡，目如鹰隼锐利，裹挟太多情愫。
寒风凛凛，宫月杉却看见了春天在招手，再多白雪也能化作绵绵春雨，渗入温软心底。
她费了好些力气才让自已抽离对视坐下，气息努力平稳。
宫华皓一张脸猛然靠近：“我才不信你跟北肃王方才没聊什么，你瞒不过阿哥的。”
宫月杉拉起窗帘，感觉到马车开始驶动，抬起手挡在面前将他无情推开：“秘密。”
“好啊，我回去就告诉时宸，说咱们四妹跟北肃王都有秘密了！都不告诉阿哥们了！”
“你就告吧。”宫月杉才不怕他。
“那我也跟阿父阿母说，你为了认识日海是托我去拜托王爷的，今日甚至扬言说要跟日海兄一起……”
宫华皓大惊失色，慌忙用手捂住她嘴巴，紧张的瞥了眼车外。
“怕了你。”要是宫盱知道他利用宫月杉，定会罚他去跪祠堂一天一夜，训他身为兄长还胡乱作为。
“我不追问行了吧，你就守着你这个秘密一辈子吧，哼！”
宫月杉被他气鼓鼓的幼稚模样逗乐，摇了摇头，在轻微颠簸的马车内閤上眼睛，嘴角笑意逐渐坠落。
暨衡仍站在门前，日落已近乎不见，夜幕低垂黑沉沉的铺开。
宫月杉一行人的马车越行越远，转了个弯，连马蹄声都静了他还舍不得挪动。
日海就在他身后半米处，也循着那个方向驻足而立。
暨衡转身动作极快，好似一下子回魂般步子调转，于是将他冗杂深沉眸光一览无遗收进眼底。
“看什么？”
头顶灯笼投射阴影将男人笼罩其中，语气疏冷，透出浓郁警告。
日海心跳骤紧，指尖用力泛起点点苍白。
“今日与宫四娘子一见，发觉她果然与寻常女娘不同。”
“是么。“暨衡走前半步，阴影过渡到他身上一小片，如有实质。
“你也听府中那些侍卫添油加醋乱传了。”
日海顺势认错，半跪下身子道：“属下知罪。”
暨衡居高临下睥睨他，只是说：“罢了，管不住你们的嘴。”
日海低头，余光中衣摆飘动，走过一双黑色暖靴。幸好王爷没再继续盘问下去。
随即起身拍打身上衣服灰尘，紧跟上暨衡步子。
不远处，墙角边躲着两人，一动不动伪装在夜幕中融为一色。
王爷府门关上，过了几分钟，确认刚进去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
耿初瑶松了口气，背靠向墙抚着胸脯，一方面尽快降下因窥视暨衡而忐忑不安的心情，多怕方才被人发现。
另一方面，她恶狠狠跺脚，没东西可以抓就抓了把空气甩手扔出去。
“宫月杉跟北肃王，果然有猫腻！”
她的对面是江沐。
“我早该猜到了，她做这么多拒婚阿兄，那日在仙域坊王爷还当众维护他，怕是早就献媚勾搭上了！”
耿初瑶白她一眼：“没用的东西，上回难得有机会你阿兄又插手干扰，难不成我就该永远斗不过她？”
江沐没敢说话了，撇撇嘴自认没本事。
若她有能力，何须整日追在耿初瑶背后跟个丫鬟似的受她撒气？不过是个太傅之女，认得几个宫内公主就痴心妄想做王妃梦，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儿上不了台面的模样。
江沐心中发着闹骚，又听耿初瑶忽的阴恻恻笑起，黑夜中那双长眸像妖狐在算计。
“你知道让讨厌的人再气不着你，唯一办法是什么。”
“是，是什么。”
“当然是让她从此消失。”
江沐心惊，瞪大眼睛以为对方开玩笑过了界。
谁知耿初瑶双臂环抱，冷嘲她：“这就怕了？”
“你别忘了，你阿兄三房嫡长所出都烂泥扶不上墙，更何况你一个小小女娘会有什么出路；若效劳于我帮我铲除宫月杉这个碍眼东西，兴许下次入宫我能捎带上你见识见识。”
江沐拼命吞咽口水，大冬夜里竟冒起细密薄汗，身子轻颤着又发凉又发热。
是啊，江临都无法讨阿爹喜爱，空有才华偏偏多年来谋不上个好官职，她以后又能嫁给哪个能帮衬的郎君？
耿初瑶虽傲慢讨厌，倘若真能叫她引荐自已入宫多认识些公主王爷……
“好。”江沐握紧拳头。
朗朗抬声道：“你说要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