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月杉捏着信纸站在院墙下微微入神。
“小姐。”屋内传来阿月唤她的声音。雀鹰听见旁人脚步声，似知道要躲起来，扑腾翅膀躲到树上去。
“小姐，时候不早了，要给你备水准备沐浴吗。”
阿月走近，见宫月杉心神不宁，以为她在外搭雪人吹风太久。
“先不用。”
宫月杉收紧掌心，纸张的棱角剐蹭她皮肤，一阵酥麻刺痛。
“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阿月，老规矩。”
“哦，啊？”
小姐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翻墙逃出府去了，阿月两秒后才回神，眼前人已经熟练的跑去架木梯，是劝都劝不住。
能怎么办呢？她无奈扶额，急急忙忙跑去通知守在南苑门口的人，若是夫人老爷来了，就说小姐已经早早睡下。
哎，更得活脱如兔的主子久了，她随机应变能力也大有提升。
虽然冬日身着衣服厚重的多，但宫月杉身姿灵活，脚踩上木梯便利落的爬上大半。
只是手攀到院墙顶端的瓦片，心弦绷紧，沉稳呼吸也变得急促不安起来。
他当真就在这墙外，翻过就能见着？
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闹的乌龙，如今回想除了尴尬，竟升起几分恍惚。谁能想到以为平凡普通日子里偶然相见，让两人后来交织缠绕发生了这么多事。
宫月杉深深吸了口气，手腕用力，脚也跨过了院墙。
暨衡果然站在墙下。
月色银冷，他静静直立，灰蓝色的绒毛长袍衬得他整个人都与这黑夜美景相融，连同影子也变得格外柔和。听闻头上响动，他抬起眸子，雪色反映他的面庞，勾勒描绘着深邃线条。
夜风轻拂他长发发丝，孤独又清冷。
宫月杉忽然觉得自已此时此刻一只脚在木梯上，一只脚跨过院墙的动作十分不文雅，与下面随便站着都像在凹造型的男人格格不入。
“下不来吗。”暨衡抿唇轻笑，打趣她道。
宫月杉柳眉一沉，没好气地瞪他：“谁说的！”
随机轻盈利落翻过另外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树上跳落。
地面白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有些滑开为水不小心容易打滑。暨衡伸出手一直置于半空怕女孩摔着，好能及时反应扶住。
“这么晚了，王爷来找我有何事。”
宫月杉眼睛亮亮的，看得出来自见过赵公回去后，这几日睡眠没有太差，让人松了口气。
夜里凉意卷了一阵又一阵，暨衡怕她出来太久着凉，于是简短快速的说出来意。
“今日初雪，景色宜人，我路过附近便想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
暨衡的确来这附近见个朋友。但不是顺路来看宫月杉，而是为了看她，才顺路先去与人见个面。
当然，她不必知道自已这份刻意。
暨衡从怀中掏出一双保暖手套，绣着白色雪花图案，只稍一眼便能瞧出针线工活精致灵巧，材质暖和，与宫月杉自已在屋内捣鼓半天都未成形的半成品相差甚远。
“你手易凉，冬日玩雪戴着能好些。”
“这是你自已织的？”
宫月杉又喜欢又嫉妒。喜欢是因为这双手套的确好看，符合她审美；嫉妒是她不愿相信暨衡亲手织出了它，他一个高贵王爷还常年持剑练武，怎能比一个女娘还擅长手作活？
还好，暨衡立刻辟谣：“不是。”
宫月杉还没松口气，又听他补充说：“家中几个侍卫无聊，闲着也是闲着，就织了几份。”
“......”
好嘛，这更打击她了。
想到自已豪言壮语说要给几个家人织东西，结果眼下进度坎坷，宫月杉垮了张小脸。
暨衡以为她不喜欢：“是不是图案不好看？”
“不是啦。”
宫月杉摆手，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念想，期待地接过手套问：“还有吗。”
“有什么。”
“这个呀。”她晃了晃手中之物，心里暗暗数数。阿父阿母，三个兄长，越娇也给吧——“我能不能再要六副？”
既然不是暨衡织，是他府中侍卫，估计不会露出破绽。她可以出点银两求他们帮个忙，总比等她全部做出来要靠谱。
“当然有。”暨衡眼中紧张褪去。“你要多少都有。”
没想到男人答得如此爽快，宫月杉反倒不太好意思，摸着身上有没有带着银子。
“我今日没带银两出来，改日，等织好了我按外头五倍价格支付！你看可行吗？”
“不给都行。”
“那怎么行，这算是借用王爷你府中侍卫，我不是白伸手的人。”
宫月杉很自然地拍拍暨衡肩膀，像好兄弟似的，脸上又笑出了小梨涡。
暨衡情绪被她感染，觉得她真有股魔力，能让周遭的人随她心情一同起伏变化。
时候不早，宫月杉知道回王爷府还要好一段时间，往他身后看了看等待着的马车。
“这么急着让我走。”暨衡故意面露失落。
宫月杉真信了，手忙脚乱解释一通：“没有，这不天冷嘛，回王爷府还要好久，我担心你太晚了回去......”
该死，她怎么像个拼命解释自已没做对不起夫君坏事的小女娘？
“知道了。”男人完成要事，也确实需要启程离开。
“王爷！”
暨衡走出去几步，宫月杉又急急忙忙追过来，微喘着气说：“还，还有一件事。”
“那个在秋猎比赛夺冠的小伙子，是不是被王爷收入王府了。”
“你怎么知道。”
暨衡的确对那个叫日海的少年颇有兴趣，当天结束比赛时就主动前去认识，提出可以将他纳入王爷府训练成暗卫，以后便跟随自已。
这少年没有经过专人系统教导，能看出全凭先天优势在摸索，却也有如此功力。若能收编归他所用，走个正途，日后不愁没有施展的空间。
起初，少年说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一口拒绝，他还有重要事情要去做。
暨衡当即报了个月俸数字，明显可见对方眼里的光亮了亮，摆着破旧布袋的手收紧，最终点下了头。
他从不容忍没有实力的手下，同样不会怠慢任何人才。他看得出少年缺钱。
“是我三兄得来的小道消息。他常日游走江湖广交好友，对这人极有兴趣，就想交个朋友。”宫月杉解释。
暨衡没有怀疑，告诉她此人现在的确在他府上，安排给了暗卫长带着。
“改日你三兄有空，到时候可以约个时间来府上会面。”
“那我先在这替他谢过王爷。”
“不必多谢，我们相识一场，毕竟是......”
暨衡顿了顿，克制着眼底汹涌情意，怕再过度倾泻会将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度推开。
宫月杉睁着眼耐心地等他往下说。
一朵晶莹雪花悄然飘落，缀在暨衡嘴角旁。
她看着那两瓣薄唇微张，轻吐两字：“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