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月杉正准备伸手去接暨衡递过来的手链。
听闻此言,咧开的小嘴耷拉,不悦地瞪向语气戏谑的男人。
因着身高的差距,宫月杉需要仰着脸蛋来跟暨衡说话。
“这位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挑眉,灵动可爱,有种鲜活的明艳感。
自第一眼,暨衡就觉得她与寻常女娘不同。青丝长发随性散落,半遮半掩裸露的白皙脖颈,一张脸蛋美得倾城,却绝非军中那些献上来歌姬般千篇一律的容貌,而是驱马飞驰、只消掠过半秒,就能过目不忘的惊艳,无法形容的深深烙印。
原本不过好奇宫时宸心爱的妹妹竟是个爬墙出府爱玩的小女孩。
眼下所见,他承认二十年载,是第一回生了异样之念。
“昨夜,本...我在从福塔处赏淳安城夜景,不知为何瞥见皎皎月色之下,竟有深夜不归府的小猫左窜右跳。”
“好像,就是窜上了这颜色的院墙。”
暨衡意味深长地说着,手指往后指了指那道墙。
宫月杉表面神色不改,内里却翻涌万千,立刻将昨晚从福塔那道神秘人影与之对应上。
难怪觉得眼熟,竟然是他!
这人身份未明,大清早的出现在宫府,威胁自已,到底有何用意。
二兄即将回府,平日里再闹腾欢脱,宫月杉也想今天表现得乖巧些,好让宫时宸回来第一眼是见着长大了的她。
思及此,宫月杉决定好好商量。
“所以你......”
“王爷!”一道铿锵有力的喊声插入,呼呼风响而过,眨眼间旁边就多了道跪地禀告的人,吓宫月杉一跳。
“宫大夫人和二夫人已在前厅等候,宫将军也在,就等王爷前去一同享用午膳。”
“知道了,你去通报一声,本王方才只是随意逛逛,这就来。”
“是。”
本,本王???
宫月杉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暨衡将她丰富精彩不加掩饰的神色纳入眼中,心情颇好,将手链塞进她掌心。
“一起走吧,宫小姐。”
随后做出请的手势,率先迈步走进长廊,英姿翩翩。
宫月杉没忍住朝他背影挥舞拳头,生生忍下被戏弄的气,只得快步跟上。
宫家上下果然都集合在前厅处,阿月也在,难怪没人来叫她起床。
许是某王爷来得突然,准备着欢迎宫时宸回府的大家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就赶来相迎。
见着她与暨衡一同走来,宫老将军拧起眉,与身旁二夫人岑莞白默默对视。
大夫人越娇则冷冷的睨向她,极其嫌恶。
怎么说宫盱也是朝中立下大功的重将,见过各种场面,遇事能先稳得住大局。比起好奇为何宫月杉与暨衡一道,他先行带着家眷等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臣等,参见北肃王。”
“事先未曾听说王爷到了淳安城,今日礼节缺失未能提前恭迎,还望王爷见谅。”
“宫老将军不必多礼,本王与时宸出生入死多年,算得上过命之交,无需这等繁冗礼节,当自家人即可。”
宫月杉已经挪步到岑莞白身旁一起行礼,听闻二兄名字,又见暨衡这么说,忍不住抬眼继续好奇地打量。
北肃王……她静声念着,并不觉陌生。
当今圣上有七个儿子,其中芳华皇后所出封为太子,其余按照功绩和年岁排序皆为王侯,享有封地和相应兵权。
这北肃王排行第三,却因是圣上最受宠的明妃嫡长,自幼深受疼爱,曾是太子不二人选。
若非后来明妃得了风寒重病早逝,同年西北边疆起兵叛变,十万精兵南下,是李氏全族拼死守住要地,击退叛兵重夺军权,助圣上重新一统天下。
随后,李氏遗孤李怜芯便得众臣进谏,代替明妃坐上了当朝皇后之位。
两年后,其子暨荣程出生,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太子。
有人替明妃不平,谁知暨衡本就无心参与皇位争夺。自母后仙逝,小小年纪的他转身就扎入军队跟随镇国将军习武练兵数年,第一次带兵出征平反匈奴便获大捷。圣上重赏,下旨封了都城以北大片好地,并赐名号「肃」,意恭敬、肃然,威震四方。
平日里淳安城内女娘聚会,待字闺中的世家女子谈论起郎君对象,总能捕捉到北肃王三字。
宫月杉嗤之以鼻,没曾想今日竟见着了传闻之人的真容。
好吧,她感叹那些女娘没有瞎扯,北肃王长得甚是俊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但就是比别人脸上生的好看。
若没有方才偏院中那番戏弄,也许她的印象会更好些的。
余光察觉女孩肆意凝视,暨衡没有侧头,眸底泛起点点笑意。
他在宫盱邀请下先行到湖心亭中品茶聊天,稍晚享用午宴。
人群散去,女眷们继续去忙活布置,岑莞白见抽了空,便要拉着宫月杉离开。
“慢着。”越娇深吸了口气,抬手拦住两人去路。
“月杉,你昨夜是又跑出府去了?”
“大夫人,你可有证据。”
“哼,今日便是你二兄凯旋而归大好日子,你倒好,性子是越来越顽劣。待时宸到了,我定好好跟他细数你这几年如何闹事!”
越娇自是拿不出证据的。
宫时宸出征前特意留下身旁最信任的两名将士,任由宫月杉差遣,护她进出安全。
只要宫月杉回到南苑,就会让将士守在苑门。大夫人与其仆从若要进来,都得先得她准许。
身为正房,却无法畅通宫府,越娇早就不顺心了。
可屡次向宫盱投诉这丫头目中无人,根本没把她当府上主母,都只换来一句“她脾性自幼如此,宠惯了,你就由着她一小孩吧”。
到时候宫时宸一回来,更多一人宠溺宫月杉,她还有半分威严了?!
思来想去,早日把这不顺心的玩意嫁出去是最好。
越娇冷冷扯起嘴角,心底生了主意,便要立刻去找宫盱。
暨衡正与宫老将军聊着些轻描淡写的日常。
他心思不在品茶之中,目光有意无意飘向四处寻找那抹娇小身影,打算找机会离开。
这时,越娇抹着眼角步步走近,似有话单独找宫盱谈。
“将军,今日本该是个好日子,妾知道不应该打扰大家心情,可你这回一定要给妾做主啊!”
“又怎么了,有什么不能等给时宸接风洗尘完了再说。”
宫盱头疼,随即瞥见暨衡放下茶杯欲要起身。“既然夫人有紧要事情,本王便先行告退。”
“噢好,好。”宫盱对这年轻王爷是既敬佩又敬畏,知他和自已无意攀谈过多,便起身行礼让下人带他去逛逛。
越娇趁机落座,埋怨道:“还不是将军之前答应过,说给月杉尽快找个好人家,却迟迟拖着未曾兑现。”
“那不得等时宸回来亲自把关杉儿的婚姻大事,你知道的,他最疼惜杉儿。”
“就因为他最疼惜,到时候月杉若说不嫁孤独终老,他指定答应。”
越娇向宫盱激烈控诉着,忽的,头顶一道阴影铺下。
原本走出几步外的暨衡不知为何折返回来,身姿板正的重新落座,眉宇肃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同看过去。
“北肃王,您这是......”
“没什么,你们继续聊。本王只是忽然觉得口渴了,多喝几杯茶再走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