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想说什么,便尽管说。”
“杉杉,我问你。”宫时宸神情严肃。“你对暨衡有没有深层次的其他想法。”
“我能有何想法,自始至终,我当他就是北肃王来看。”宫月杉回答得很快,语气诚恳。“再者,便是二兄你的生死战友。”
“那就好。”
宫时宸松了口气,敛去眼底一丝锐意,不忘再次叮嘱。“总之你与北肃王不要太多接触,若他与你说了什么你拿不定主意,千万要告诉二兄。”
“知道了。”宫月杉乖巧点头应允,笑出小小梨涡,幸好宫时宸没多责骂她。
不过——“你不是和北肃王关系很好么。”
“那是另一回事。”宫时宸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鼻尖。
要和暨衡做兄弟至交他很敬佩且愿意,但要他做自已妹夫,就两字——不妥。
他自小最宠爱宫月杉,教她写字教她乐曲,每逢有好吃的必先带给她尝,因此被阿父阿母说过无数次他这个做兄长的溺爱过度。
旁人只道宫月杉幸运,垂死一刻被他救回,无名孤儿摇身一变宫家独女;却不知对宫时宸自已来说,宫月杉对他的关心和在乎是双向的,她的出现同样填补了他未曾拥有过的那片快乐空缺。
尤其看着从会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瘦小女孩儿蜕变成活泼自信的大姑娘,掌中细心呵护多年的明珠哪舍得让她遭受任何委屈,即使有发生的可能都得扼杀在苗头未点燃之际。
宫时宸轻轻捏着宫月杉脸颊,目光温润。“总之,二兄以后尽量多陪你,记得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都可以跟二兄说,我替你解决。”
“你也是,我长大了,也可以保护你的!”
“虽然我武功不咋地,但我有脑子。”蹲了两秒,宫月杉俏皮地吐吐舌头补充。
眨眼,中秋节至。
宫府内外挂满了亲手编织的红灯笼随风轻轻飘动,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忙碌出入的人们交融成画,温馨而祥和。
白天陆陆续续的来客人走访,到了酉时一家人才得空团坐在桌前共享佳肴、举杯赏月,屏风后乐师们演奏着悠扬的乐曲,琴瑟和鸣,笛声悠扬,为这月夜增添了几分雅致。因三少爷宫华皓归家,这顿团圆饭吃得格外久,等宫月杉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扭头往窗外夜色扫了眼。
坏了,谢紫颜该等她好一会儿了!
几个兄长都喝了点酒,宫盱便更夸张,喝得满脸涨红还不舍得停杯,估计等会就得沉沉睡去。
“大兄,二兄,三兄,我先一步去城中,你们和阿父喝完了再来不迟。”
宫月杉招招手,宫家三子一齐探头过来,叮嘱她注意安全。
她没坐马车,而是与阿月骑着马去。
秋夜泛凉,即使刚喝过几口暖和的热酒,出门后没多一会刺骨的夜风刮来立刻觉得脖子处凉飕飕,还好宫月杉挑了件厚度适中又不阻碍动作的红色斗篷,随马匹奔跑的动作起伏在黑夜中犹如一道移动的烈火飘扬,映衬得皎洁月光夜染了红色。
越近城中,热闹声越络绎不绝,响彻半空。今夜淳安城无宵禁,所有人都涌上街道尽情享受节日欢庆,家家铺铺大开店门,使出浑身解数用有最意思的玩活吸引顾客停留,烟火气笼罩了整座都城。
宫月杉在一家酒楼前找到谢紫颜。
她正赢下一坛上等桃花酿,吩咐店小二先存起来,明日再送到京兆伊府邸。
“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大母又耍心眼子,今晚要关你在家出不来呢。”
“她可关不着我。”宫月杉跃下马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饰与衣裳,亲昵的挽起好姊妹道:“走!咱俩挑战去!”
宫月杉是猜灯谜游戏的常胜将军,无论店家亦或是客人,都对她不陌生。见她停在灯笼墙前挑选谜题,便有人失去信心摇摇头放弃离去,不信邪的驻足观察一会儿,也很快感慨认输。
原本还能和自已比个高低的江临自提亲一事后便闷在了府中足不出户,失去了对手,宫月杉很快就扫荡下整条街的店铺奖品,命阿月逐个详细登记起来,回头她再清点战利品吩咐人把马车拉来统一取走。
时间过得很快,仍未见几个兄长的身影出现,宫月杉已经开始觉得无聊。
她与谢紫颜走到一处绿湖边,不少人正在点水灯祈愿,挤出道路堵塞不前。
“好无聊啊,今年中秋的谜题也太没意思了吧。”宫月杉仰天长叹。
“有没有可能是你压根没给店家们留活路?”谢紫颜直白地说:“元宵节你才破解了一轮,哪能有这么多新题立刻想出来。”
“这倒怪上我了?明明是他们不用心。”
宫月杉叉着腰不耐地踮脚往前张望,谢紫颜随手摸了摸衣裳内袋:“坏了,我的香牌怕是落在刚才那间布庄了,你等我下我就去拿。”
“我陪你吧。”
“不用,你看这路塞得很,你要先过去了便到对岸等我。”
谢紫颜急急忙忙往回跑,宫月杉只好买了路边小摊的糖葫芦边吃边等。
人越来越多,她的视线也随处乱转,忽的停在头顶上方一间敞开着窗户的内室。
是茶舒阁。
不知不觉,她原来逛到了这儿。
心尖微颤,想起宫盱邀请暨衡来淳安过中秋,不知他是否真从瀛洲过来了?
两秒后,宫月杉又觉荒谬,摇摇头消去臆想。
过中秋自当是与家人团聚的,暨衡最有可能进了宫去,哪会听信一个武将降低身份来和平民百姓挤马路凑热闹。
路口终于松动了些,宫月杉收起浮躁思绪准备继续走。
湖边好一阵熙攘,面前霎时就空了大片,原本还挤在路中央的人纷纷调转方向往湖边推搡,路一下子通畅宽敞不少。
她疑惑转眸,湖面在月色下粼粼闪着微光。
偶有游览的船只经过,船夫努力划着桨,船头两侧亮眼的油灯笼点亮了沉沉夜幕,与岸边灯火通明连成一片,犹如赤霞绵延至湖心。
一艘装潢华丽的画舫正朝这边缓缓驶近。
船上没几个人,似是被承包了,只有二楼处隐隐绰绰的三四道高大身影。
“天呐,如此浪漫隆重的登场,该不会是云良阁的头牌少爷吧?我就说他们家今年中秋怎么异常安静,原来安排了重头节目在这儿呢!”
“我觉得不是,云良阁中貌美娇艳的男子少说六七八个,你瞧那画舫二楼,甚至还没有乐曲弹奏唱吟,怕是哪家有钱的世族公子哥来都城咯~”
“你说得有道理,去年七夕日不就有个临城商户的二少爷包船游湖,挑中了心上之人邀她上船,没多久便传出订婚喜事。这船上的人啊,说不定便是听说了后效仿同样招数。”
......
四周交头接耳猜测的人众多,就连阿月也好奇地问:“小姐,你觉得会是谁?”
宫月杉没答话。
那船越近,她好不容易平缓的情绪又被牵动而起,一个极大胆的答案随不安预兆浮出水面。
该不会——
船只在距湖岸几米处停住,人群就像被暗中穴道一般齐齐噤声,屏息看向二楼。
坐在四角亭内的男人起了身,随侍退让两侧。
即使火光耀眼灼目,眼前被斑驳的光影堆叠而朦胧,宫月杉依旧是一眼就认出了暨衡。
而对方站在画舫二楼围栏处垂眼凝视,似从远处开始就锁定了般。
遥遥相望,只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