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檀木清香萦绕鼻间,掌心触感结实温热,还有点软。
周围整齐划一的倒吸气声,宫盱与岑莞白脸色刷的泛白,宫时宸也瞳孔微缩,皱了皱眉。
宫月杉即使真是不小心,若落在不知情旁人眼里便是一桩暧昧至极的投怀送抱,更何况对方身份是尊贵王爷,肢体逾矩是大罪。
但暨衡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女孩,随即扶正她站直,面上并无半点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嘴角轻抿眼尾笑意浓郁。
“小心。”他低磁的嗓音擦过宫月杉耳侧,酥麻撩人,烫得她不敢乱动。
暨衡让人接过了她手中玉饼,目光流转落回到宫氏夫妇身上,顿时消去柔意变回清冷。
“其实本王觉得宫小姐所为出于自身合理判断,不适合的一段婚姻若强硬妥协,结局恐怕只有后悔。略施小计就能让江氏自动打消娶亲念头,宫老将军还是莫要再责怪她了。”
宫盱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机械地连连点头称是。
回过味来细想不对啊,他本就没有责怪月杉,意思意思在北肃王面教训几句做样子罢了,最后反倒成他唱白脸?
暨衡要留他们在王爷府用膳,一场来到,总不能送个礼道个歉就走。
他命后厨准备最上等的食材烹饪,礼数周到得不像是在接待区区一个武将,更像是相迎远道而来的邻国皇子般隆重,这让宫盱等人十分不好意思。
离开前,暨衡送他们到大门处,忽然说道:“听闻淳安城逢仲秋之日定会在城内举办各式各样活动,本王也是许久没体会下热闹气氛了。”
“瀛洲距淳安车程不远,若王爷有空,到时可以亲自来感受下。”
“好。”
暨衡嘴上应着,灼灼视线越过宫盱,聚拢在女孩脸庞。
与那日在仙域坊口舌战江沐的恣意完全相反,宫月杉格外乖巧少言,刻意地减少存在感,且有意避开与他的目光接触。
就像是......非常怕他。
如此想,男人眉眼弧度压了压,眼底划过一瞬失落。
宫家马车渐渐远去,他便在王爷府前站着眺望,直至裴书翊忍不住提醒他说:“王爷,宫娘子人已经走了。”
“咳。”那两个跟在身后的亲卫互看一眼,感谢裴将能说出他俩心声。
这段时日里,府上暗暗流传,说王爷出征归来便去拜访了武将宫氏,按理来说宫少将军与王爷是结交兄弟其实并不奇怪,可偏偏是宫时宸还未入城王爷便去了,个中玄机唯有一同陪着的裴将才知道。
但裴书翊是暨衡心腹,自然站在他那边守口如瓶。
可眼下连裴将都大胆开口了,这玄机怕是瞒不住多久的。
“恕属下多嘴,宫家的人今日来不过为其小姐道谢,王爷为何要这么隆重接待?虽然宫少将军刚立下大功受圣上嘉奖,但怎么说不过才及三品而已。”
“王爷帮了宫家娘子,又好吃好喝接待,府里头怕议论的人要不少咯。”
暨衡斜睨过去自已两个亲卫,你一言我一语的默契打配合,无非是想八卦他套出点什么。
“裴书翊。”他幽幽启唇:“非议皇族按照律法应当作何处置?”
“回王爷,严重者判处死刑,轻者也逃不了责罚。”
“说得好,那你带着他俩一起,自觉到后院各领罚十大板。”
“......遵命。”
暨衡拢了拢长袍衣领,总算满意地转身迈步回府。
另一边,宫家马车内。
回程路上,宫时宸提出要与宫月杉同乘,他有话要问她。
预料到逃不过这一茬,宫月杉缩在车内角落,未等二兄问话先装得模样委屈些,等会便能减轻点挨骂。
这都是她多年来摸清的路子了,宫时宸关心她疼她,很多时候生气本意全为她好。
“你跟北肃王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关系到什么程度。”
“不久,就在二兄你回淳安那天,关系只是能说上几句话,仅此而已。”
宫时宸拧起眉回忆,那日宫盱同样质问过月杉为何暨衡会邀她一同进宫,他没想得太深,权当好兄弟念及他想念妹妹。
但眼下结合这段时间的种种端倪,再一梳理,就露出许多解释不了的漏洞。
“说谎,关系仅能说上几句,他会为你做到如此?”
宫时宸也是个二十来岁的成年男子,没试过男女之事也明白男女之情,加上他曾和暨衡朝夕相处,比谁都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
他见过他眼睛眨都不眨的用刀生剐被俘判兵心脏,见过他目光如毒蛇吐信,锁定目标就会用劲手段达成,甚至能让自已吞下烈毒;他是圣上故去爱妃的嫡长子,手中权势不输当朝太子,对朝廷中很多人都构成威胁,却能做到多年屹立不倒无可撼动,提及他名字就能叫让人脸庞失色露出惧意。
因为暨衡冷酷阴狠,睚眦必报,他人若残忍,他能更残忍一等!就像他凝视人时瞳孔如寒冬中的冰刃,于公于私,他一向薄情冷血,与生俱来充满了压迫性,宫时宸也是花了很长时间相处才得到他真正信任,能够站在他身侧并肩。
试问这样一个骨子里冷透的人,会毫无预兆地对一个小女娘好?据他了解,暨衡从没碰过女色,他出征也有一层原因是为了逃圣上的催婚。
“好嘛,我说,但你别告诉阿父阿娘......”
宫时宸眸子锁住她越看越深,宫月杉自知这次忽悠不过去,于是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她和暨衡认识以来发生过的所有。
包括她在从福塔上见着他,到第二天他来府上还他项链,再到出宫时裴书翊偷偷塞的小纸条。
末了,宫月杉说得口干舌燥,发觉二兄面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皱越紧。
她忙道:“我真的都说完啦,没有隐瞒的了,真的。”
“杉杉。”宫时宸喉咙滚动,艰难地溢出一声轻唤。
望着妹妹单纯明亮的双眸,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直白的说出事实,又或是自已也在逃避不想承认。
暨衡对宫月杉好的原因有且只一个——他摆明了是对她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