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把我们圈养起来，在笼子外观察我们。
以为我们被剥夺了自由，待在狭小的天地里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而不与世纷争。
人类错了。
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观察你们。
你们的一举一动，稍微做出一点回应便开心得要死的表情。
人类是被套在“人类”躯壳里的动物，意识能够飘到生命之上，肉体却不能。
人类以为自已很自由，天生就自由。
连意识脱离了躯壳都会消失，意识的发生和改变还要依赖物质。
人类不过是被世界圈养的动物。
一直在被世界注视着。
——
孟醒……对不起……
你是我初中唯一的玩伴，唯一能跟我说上话的人……
我这种人，又蠢又丑，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关爱……
所以，我已经决定了，只剩这个机会了，我必须要试试。无论结局成功与否，我都必须要去做。我知道我是个混蛋，只会空想的白痴，社会的渣滓……但是，就这一次，我必须要去做。如果你能杀了我，就杀了我吧……因为，我已经没救了……就这样堕落下去好了……
……
黑夜。
小镇的黑夜，是莫兰迪色调的。黑色的天空，灰色的彩云。路上，整齐又寂寞的房屋被风吹地呜呜响，路灯没有开，整条街都很漆黑。小桥下的河流缓慢地向远方流去，站在桥上，扒着栏杆，一手撑着脸，感受着头发和衣服被吹动，听着水滴、蛐蛐的弦乐混合远处树叶击打节拍的合奏曲，心里不知为什么总能更好地平静下来。
当然，这里是小镇的边缘地区。就在刚刚几分钟前，小镇中心突然变得灯火通明，人也突然变多了起来。街上吵吵闹闹的，像个集市一样。哪怕是走了这么远，依然能看到远处的璀璨灯火。
我眺望远方，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据说风在吹过耳畔的时候，能听到画中人的哭泣。这画中人，身处景中。你的心在流泪，你自已听不到，但是风会抚慰你的心灵，自然会为你的美好讴歌。世界在努力地安慰你，但是，你却感受不到。
“大人。”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声音，我没转头。
“我说了别那么叫我。”
“但是，在我们看来，您的存在就是救赎呢。”
“……”
我沉默着，任由发丝吹动，挡住我的视线。
“不理解。”
“没关系。我知道您最近过得太艰辛了，要是有什么事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你们不是已经放弃我了吗？”
我侧过一点身子，白色的衬衫被吹动，我感到有风抚过我的胸膛。
“姐姐他们虽然嘴上那么说，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明天也会为您送行的。现在，您还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们吧。”
谭泽站在桥上，更靠近另一边的栏杆的位置，眯起眼笑着。
我看着他，片刻，叹了口气，转回身子继续看着桥下。
“让我安静一会儿。”
“好。”
语毕，周围瞬间又寂静下来。
我看着桥下的水流，眨了眨眼，看到有几条鱼打着圈游曳着，身上的鳞片反射着微光。
.
鱼……
.
“……谭泽，你说，鬼是怎么产生的呢？”
我看着那些鱼，缓缓开口问道。
“《左传》曰：‘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当人失去伦常，妖魔鬼怪就会产生。”
谭泽的语气柔和。听完，我阴下脸。
“……不是这样的。”
“那，您认为是怎样的呢？”
“鬼就是鬼罢了。因为人的怨气而形成鬼，由于人的恐惧而促成鬼，以及普通的不明原因自然产生的鬼……都是人意识的一种体现。”
水里的鱼突然跳了起来，激起一阵水花，仿佛在赞同我的话。
“您的意思是，鬼其实并不存在？”
谭泽的语气带上了些怪嗔，但是不明显。
“……没错。”我继续看着鱼，“鬼不过是一种比人多了点其他的特性的家伙罢了。”
“……真是有趣的想法。”谭泽语气平和，“您一定很善良吧。”
“……我不善良。我连感情都没有，做事总是顺着自已，就像王皓燊说的，我很自以为是，说话也总是惹人生气，行为动机更是毫无逻辑……”
我俯趴在栏杆上，神情忧郁。
“其实，我自已也是我讨厌的人……”
“可是这不代表您不善良。”谭泽走了过来，来到我身边，“您很为他人着想的，只是您自已没意识到。”
我抬起头，看着河流的流向。
.
“你说得对，孟醒。但是，你会这么想，根本就不是真心怜悯他们。”
“你是因为你所付出了那么多，却在一瞬间被全部击灭而感到惋惜吧？”
“你呀，我可了解你了。你根本没什么感情啊，可能连朋友的死都会不管不顾。说什么不想妥协的假话呢？你根本不在意吧？”
……
没有感情啊……
以前……也有人这样说过我。曾经，我以为那是个无伤大雅的事，并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我却没那么认为了。
我面对魏华被白玥熙带走不管不顾，面对林振羽的问话回答得一塌糊涂，毫无顾忌地强制离开关押所、强制使用他人私人的和公共交通工具，甚至还动手伤了人……
人暴怒情绪的引发时间只有十二秒，只要度过这十二秒，人就会变得冷静下来。
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反悔，为什么偏要随着自已的想法、肆意行动呢……
……
还是冷静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