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风沙起。
自昨日与封家父女讲完首尾以后,明面上云霓依然以人皮面具掩藏身份。云凰则是按照女帝之前的旨意在军中留下‘历练’。到了晚间则是与封家父女秘密商议。
“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每一步都需考虑周全。”封元帅声音沉稳道。
云霓点头:“是的,我们的目标不仅是木阙的阴谋,更要保护好每一个无辜的百姓,不让幽州之祸再发生。”
“如今木阙已经将她所屯集的兵力、兵器都转移到了幽州,按照木阙的城府,她可能会兵分两路前往京都。一路肯定是掩人耳目利用云松镖局运货的名头前去,一路可能会与皇姐一样,山路不易被人发现。不过走山路的定然是主力,是他们的底牌。”云凰双手抱胸,一手摩挲着下巴思考着说道。
“若是如此,那臣愿前往山路一举歼灭贼子。”封玦表情有些期待,毕竟西南自从有了封元帅坐镇,那些蛮夷宵小便再未来犯过,封玦早都手痒了。
云凰的话音刚落,封玦便立刻应道,那股子跃跃欲试的劲儿,仿佛已经看到了在山路上全歼敌人的酣战。云凰看着他,笑着说道:
“封玦,我知道你定然是太久没施展过身手了心痒难耐,但此事需谨慎行事。”云凰微微摇头,继续说道,“木阙既然敢分兵两路,必然有其后手。山路虽然隐蔽,但同样也可能成为她的陷阱。我们不能轻敌,更不能盲目出击。而且木清在我刚入临邛便已经知道还做了那么个局以拖住我的行程,那么木阙也定然会派人盯着我的动作,只是我的名声实在不好,她才将主要目光都集中在皇姐身上。”
封玦闻言,认同地点头道:“那我们尽快制定好计划,做好万全的准备,无论是正面交锋还是山路伏击,臣定然会全力以赴,完美完成任务。。”
“当然。”云凰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不是直接攻击,而是暗中监视,顺藤摸瓜,找到木阙真正的主力所在。同时,我们也可以利用云松镖局这一路,给木阙制造一些麻烦,让她首尾不能相顾。”
四人一夜未眠,直至天光破晓终是定下了一个计划。
京城,木府。
木阙独自坐在书房,眼前是游夜今日才传回来的消息。沧州的人、物均已经在幽州集结完毕,眼下只等木阙发号施令,他们便可举兵进京。
木阙眼神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信件,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望向皇城方向,嘴里呢喃道:“陛下,治世需要明君,你已经老了,以皇太女的性格难成大器。陛下是明君,是天命,臣认。但要臣辅佐一个草包当这郦朝的君主,那臣只有自已坐上那位置,已保郦朝太平富庶了。”又顿了许久,木阙微微叹息:“陛下,不要怪我……”
木阙唤人进来,将手中刚刚封好的密信着人送了出去。
天快亮了。
女帝在广明殿又熬了一夜。
“陛下,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泰安心疼地提醒着女帝,想让女帝小憩一会。
“时间过得真快啊。”女帝抬首看了看门外的天色,神情黯淡,“转眼就到深秋了,凰儿走了有半年了吧。”
“是啊,,陛下,小殿下走了约摸有小半年了。”泰安算了算恭敬答道。
“走了这许久也不见给朕来个信,当真是放飞了。”女帝说着转言问道,“还是没有云霓的消息吗?”
“回陛下,木尚书传信来说是只在崖下发现马车的部分残骸,其他的并未得见。他现在已经扩大范围搜寻了。”
“嗯,木阙府上可有什么动静?最近也不闹着找小儿子了?”
“木丞相自从那日被陛下训斥后,告病在家再未出过府门。”
“哼,她倒是沉得住气。”女帝又看了看天色,对着身侧的泰安吩咐道,“时间不早了,为朕更衣,准备上朝吧。”
“陛下不养养神了吗?”泰安有些担忧道。
“无妨,木阙不在朝堂他们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上奏的,等下了朝朕再休息。”
“是。”泰安垂眸应道。
幽州城郊。
“殿下传来消息,命我们五日后夜间开闸放水。”落月手捏信鸽走到韩阆与秦峰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主子还说,待这边事毕让秦峰去西南军营。”
韩阆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那我们呢?”
落月扭头看他,“我们在幽州善后,并且盯着木清与游夜,将他们的行进路线摸查清楚。”
韩阆闻言点头,转身进了地道内。
自云凰他们离开临邛后,他们这些手下便都在地道内隐藏起来,以免被木阙的人发现端倪。至于落音,在今日便已经得令动身前往西南军营。何敬那边便是撤出所有手下,临邛府衙又恢复到云凰未来时那样,只是如今的何敬全权掌握了府衙的最高权。
一路马不停蹄,落音带着端木沸到达了西南军营。
“主子,我把师父带来了。”落音几天未见自家主子很是想念,语气甚是雀跃。
“好,”云凰笑着点头道,“先去歇着吧。”
云凰快步走向正在让人搀扶下下马的端木沸,笑道:“辛苦沸先生了。”
端木沸捋了捋胡须扭头哼了一声,正欲发作被云凰抢先道:“辛苦先生是本宫的不是,只是事情有些着急,所以才不得不让落音快马加鞭将您送来,本宫这边给先生赔不是啦。”云凰说着双手抱拳弯下身。
“小殿下,你这不是折煞老夫吗。”端木沸慌忙将人扶了扶,“皇太女殿下有什么吩咐就说吧,老夫心胸可宽广着呢。”
“是是是,您是谁啊,沸神医呢,这心胸可是旁人能比的。”
“小殿下您快说吧,您对老夫这么客气,老夫心里慌的紧。”
云凰笑着将端木沸迎入营帐。
帐内封家父女与云霓都在,一一介绍过后云凰切入正题,正色对着端木沸说道:“沸先生,本宫想让你照着我师父封元帅的样子做个面具,这次您要尽全力将面具做到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端木沸高声叫道,被云凰一个眼神禁了声,随后小声道:“小殿下,这面具再怎么说也是假的,怎可能毫无破绽?”
“本宫没让你毫无破绽啊,本宫只是说让你尽力做的让人看不出真假,起码得趴脸上才看得出的那种。”
“小殿下,您什么时候才能不折腾老夫。”端木沸长叹一口气,以前自已游走江湖,自由自在,自从认识云凰主仆二人,自已便再未自由过,不是干这就是干那。哎,算了,谁让他自已贪杯好吃呢。端木沸摇摇头,“按小殿下的要求,这面具做好需得些时日。”
“五日。”
“这……”看着云凰祈求的眼神,端木沸无奈,“行,五日就五日吧。”
“那就多谢沸神医了。”云凰讨好道。
端木沸叹气,在封玦的引路下去找自已徒儿落音做准备事宜。
“眼下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就等五日后秦峰来,我们便可启程回京。”云凰说道。
“你确定要秦峰来?”云霓迟疑道,“秦峰虽然与我一样,是失踪的,可他在京中跟随我多年,算不得面生。云凰,其实最合适的人选是韩阆。”
“我知道,可是引水之事还是他比较熟,我……”
“秦峰也是引水完后才来,再说,引完水那地道都塌了哪里还需要韩阆再亲自盯着?”
“皇姐,我……相信沸先生吧,有他的面具在,谁能认出秦峰?”云凰说完转身离去。
云霓叹气。
封尚听了半天,开口道:“韩阆?是那个自小便跟在小殿下身边的武陪?”
“正是。”云霓回道。
“啊,是那个孩子,他可没少挨小殿下的捉弄,怎么?他现在不是小殿下的侍卫?”封尚眼神疑惑。
“皇妹与韩阆……可能是幼时玩伴,感情太深,母皇怕云凰感情用事,五年前便将韩阆发配去了暗卫阁。”云霓斟酌说道。
“想必这些年来,小殿下心中定是多有不甘与挂念吧。”封尚轻叹一声,“暗卫阁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陛下此举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元帅知道?”云霓惊异。
“韩阆自小便陪着小殿下在军中习武,细说来臣也算是韩阆的半个师父吧。”封尚眼神变得深沉,似是在回忆,“那时二人便已是形影不离,小殿下那么多武陪独独只让韩阆跟着,那时封玦跟韩阆切磋玩耍,只是出手重了点便被小殿下追着打了半个马场。”
“还有这事?”云霓忍不住笑道。
封尚点头,眉宇间皱起了深深的忧虑:“若小殿下与韩阆真的情根深种,恐会影响到皇室的稳定,甚至……可能会引起朝堂动荡。毕竟,小殿下身为储君,她的王夫怎可是一个小小暗卫。”
云霓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看着云凰提起韩阆的样子,她还是在意的。”
“那也不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个人的情感影响国之根本。”封尚面容严肃地说道。
云霓看着面色萧肃的封尚,张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云霓自主帐出来,回到与云凰的帐中,看着对着桌前宣纸发呆的云凰抬步走了过去。
“怎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皇姐,你怎么走路没声啊。”云凰被云霓突然的问话吓到。
“是你想事情太入神了,连我进来都没发现。怎么了?”云霓问道。
“没什么,落月他们回信了,秦峰问你可好。”云凰调笑道。
“嗯,那你要回信吗?”
“你的侍卫问你可好,我回什么信?”云凰说着眼珠转动,话锋一转,“皇姐,要不你不回个信吧,左右这信鸽还是要回到落月那边,就当给你的人报个平安,免得让他觉得本宫椈着你。”
“你这张嘴啊……”云霓正欲拒绝,忽的想到什么,“行吧,也确实得写封信。”
“不是吧皇姐,你真要告状啊?”云凰揶揄着道。
云霓睨了一眼自已的皇妹,拿起桌上的笔走到书桌前,正欲下笔,看见侧身看她的云凰:“要不还是你写?”
“不了不了,你来你来。”云凰讪笑着走到一边。
云霓摇摇头,落笔写了一会,在云凰前来偷看前将信卷折进了信筒,顺手绑好。
“皇姐你真小气。”
“不及你大气。”
信鸽飞走后云霓喃喃说着:“你可别怪我,我也是为你好。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总是需要一个开头的机会的。”
临邛郊外,韩阆独立于月光之下,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寂。月光如洗,清冷而明亮,映照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轮廓,也照进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角落。他闭上眼,让思绪飘回往昔,那些与小殿下共度的时光如同梦境般一一浮现。
“如果当初我再坚持一下,我与你是不是不会是如今这样?”韩阆自言自语道,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不会。”一道冷冰冰的女声响起。落月自暗处走来,“就算你当初坚持,主子与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哪怕当初你以命搏,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你的性命罢了。”
“呵,所以这便是你离开宫里的初衷吧?”韩阆语气不悦道。
“是,”落月并未否认,“主子于我,是救赎,是我一生要舍命相护的人。”落月说着转身面向韩阆,“所以,为了长久地待在主子身边,我离开皇宫只在宫外为主子做事,哪怕不能日日陪伴,但只要能见到主子,那就足够。”
“呵呵”韩阆苦笑出声:“若我当初与你一般想法就好了。”
“你不行。”落月转头看向月亮,“因为主子对你与我们不同。主子心悦你。”
韩阆闻言低头垂眸,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所以,”落月语气稍微提高了些,“五日后,你去西南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