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临邛城外,一个身影如鬼魅般闪躲在斑驳树影中,轻盈而迅疾。那身影身着一袭夜行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面容被兜帽的阴影所遮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经过多天夜里的探查,韩阆已经将城外的地形摸了个清楚,他从怀里掏出连日来所绘制的地形图,眼神里闪着莫名的光。
云凰与云霓起来时天已大亮。
“皇姐,昨晚睡得可好?”云凰打着哈欠看着精神抖擞的云霓发牢骚似的问道。
“一般吧,不过比之山野草地那可是胜似天堂啊。”云霓故意道。
“哼!”云凰状似生气的哼了一声,随即开口道,“皇姐,你是否可以传信回京让你的手下派几个能人异士来帮帮咱吖,这地形一日摸不清咱的时间就要多停留一日的。”
云霓摸摸下巴沉思道:“不可,我现在就是怕人发现我的踪迹才如此大费周章地来临邛找你,为了以防万一,京城我暂时还不能联系。”
“那你用我的名义也不行吗?”云霓说道。
“你我失和多年,你觉得你突然联系我的人会不让人起疑?再说了,木阙对你的注意可不一定比我少哦。”
云凰闻言恨恨地说道:“这老东西,真是烦死了。”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
“主子。”落音一手端着早膳出现在门口,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把飞镖,飞镖上还绑着一封信件。
“主子,属下刚走到院门时便有人朝属下扔来这个飞镖。”落音沉声说道。
“飞镖?”云凰看着落音手中的飞镖微怔一下立刻说道,“拿来本宫看看。”
落音将手中那小巧的飞镖递了过去。云凰立马解下飞镖上的信件展开,一幅临邛郊外的地形图赫然入眼。
云霓看着云凰微微走神的神情探出身子看了看,随即恍然大悟道:“真好,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这地形图没个五六七八天怕是绘制不出来哦?”
云凰暗暗撇了撇嘴,笑着转过身面向云霓道:“皇姐,如今这地形图有了我们该行动起来了,不能我这边什么都做了你的秦峰就一直歇着吧?”
“行,你要他做什么尽管吩咐。”云霓说着转身看向一旁的秦峰,“本王不方便出面,这几日你就跟在皇太女身边,她有什么吩咐尽管去办,不可怠慢。”
“是,属下遵命。”秦峰说完对着云凰也是一礼。
云凰笑笑继续道:“看这图上所绘,城外的私火库有三个出口,且都较为隐蔽,引水之时再让人在出口处守着免得打草惊蛇。”
“嗯,也好,可是这挖道引水动静太大,我们需得小心行事。”云霓说道。
云凰心头一动,立马开口:“七日后是临邛一年一度的赛酒日,从今日开始便已经在准备了,晚上街上人多,身影攒动好不热闹,还有烟火表演,我们可以借着最近的热闹去挖引水道,这样便可掩人耳目。”
“这可真是天时地利皆利于我们,可是这人……”云霓抬首看向云凰。
云凰轻叹一声对着落音吩咐道:“传信给落月,让她尽快回来。”说完又对着秦峰说道,“到时你与落月去寻一人,那人会带着你们挖道引水,他……是这方面的人才,身手也好。落月手下有一队人,按地图所绘还有那人在,你们应该不出五日便可将地道挖好了。”
秦峰应了一声,转身面向勤王:“殿下,那属下先去做准备。”
云霓目光闪动,点点头:“去吧,办事小心些,这次事情非比寻常。”
秦峰走后,落月也退了出去。留在房中的云凰、云霓两人对视一眼,终是云霓没忍住语调悠悠地问道:“你不去见见那人?”
“本宫为何要见他?”云凰语气有些激动,“凭他是谁?既然走了那便再也别出现在本宫面前。”
“那你再懊恼些什么?”云霓身子随着云凰焦躁地走动转着,“那人一出现就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你就算心里还介意当年的事可你也应该知道当年他也是不得已的。”
“他不得已?”云凰甩衣坐下,“是,当初那样的情况下他是被逼不得已,可他就对本宫一点信心都没有吗?本宫说了护得住他,可他呢,腰杆子那么软,转头就应允了母皇的安排,那我那几天的坚持又算什么?笑话吗?”云凰说着眼里竟是聚起丝丝水汽。
云霓见云凰如此也是心疼:“那件事你确实委屈,但韩阆他是臣……不对他连臣子都算不上,他只是宫中的小小侍卫,你让他如何与母皇抗衡?”
“皇姐,我没有让他与母皇如何,我只是……只是……”
“只是他没有坚持你的坚持,所以你不高兴。准确来说,你因为自已芳心萌动的第一人没有坚定的信任你,所以你伤心、难过,所以这一生就都不愿原谅他了吗?”云霓说着轻轻摸了摸云凰的头发,像儿时那般语气轻柔道:“云凰,人这一辈子最重要、最难忘的三种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亲情血浓于水不可绝断,友情与子同袍不可割舍,唯独这爱情……它不像亲情那般与生俱来的血脉相连,却有着比血缘更深的依恋与不舍;它也不似友情那般轻松自在、无拘无束,却在平凡的日子里增添了无数的甜蜜与惊喜。它既能让人笑靥如花,也能让人泪流满面。有时候,爱情像是一场没有剧本的戏剧,每一幕都充满未知,每一次选择都可能导向不同的结局。所以,如今这样真的是你心里想要的结局吗?”
云凰听完云霓的话全身一震,面上浮现出几抹挣扎之色,手颓然地垂了下来。
“皇姐,其实我没有那么介意了。你说的没错,他只是一个侍卫,那日的情景我可以肆意妄为,可他连说一句的权利都没有,我又怎会怪他?我是郦朝的皇太女,是储君,我的王夫必是世家大族中精心挑选的人才。所以皇姐,我们的计划不能变。好吗?”云凰满眼期盼地看着云霓。
云霓眸色幽深,许久许久:“云凰,为了一人放弃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你……”
“皇姐,我不后悔。”云凰唇角带笑,眼神一片清明向往之色,“我并非只为了一人,皇城,困住我太久了……我想自由自在,想纵马驰骋疆场,我想过我心中所想的生活。春赏百花,夏吹风,秋品硕果,观红叶。到了冬天,看世间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皇姐,这是我从小到大向往的自由……”
云凰的话让云霓整个心都搅动起来,“云凰,你就不想你的生活也是你皇姐我想要的?”
云凰展颜一笑,整个人的气质忽而变得清朗起来,“皇姐才不会,皇姐心里装着天下,要的是郦朝四海晏然,政通人和。怎会如我一般贪图享乐。”
“你少给我戴高帽,我可告诉你,我并未全然答应你,若是那天我后悔了,这位子还得你自已坐。”云霓眼中闪着颇有兴味的光芒。
“别啊……皇姐~”云凰一言不合竟然开始撒娇起来。
云霓也是懒得再看自已这妹妹,双眼似合非合显得很是疲惫,靠在软榻上。任由云凰拽着自已的衣袖左右晃着。
当晚落月便回来与秦峰快速地交接了一下便出门去寻人。
云凰将一直猫在何敬府中的端木沸揪了回来给云霓看诊,云霓当年受伤身子一直没好利索,再来云凰不放心云霓在外风餐露宿那么久,诊诊脉求个心安。
云凰带着端木沸一路疾步而归。推开门看见云霓坐在书案前还在做着周全着计划,心里微微心疼一下。
云凰微微一笑,示意身后的端木沸上前。“皇姐,这位是端木神医,也是落音的师父,医术高超,我特地把他请来给你再看看身子。”
云霓闻言,心中一暖,面上却是不显,神色有些许黯然。自受伤后自已看了多少医师都束手无策,所有医师都说留得性命已是奇迹,想恢复到以前怕是难如登天,“云凰,我……。”
云凰抬手打断了云霓的话语,“皇姐,就当是给你清平安脉,毕竟最近风餐露宿的,身体再好也经不住折腾不是。”
端木沸此时已走至云霓面前,随意行了一礼,“勤王殿下,老朽虽称不上大罗金仙,可世人尊称老夫一句沸神医却也不是浪得虚名的。”端木沸对云霓怀疑他的医术略有不满道。
云霓看着眼前这位神情高傲衣着不着调的老头心头微微一震,“您是百草峪的沸老先生?”
“正是老夫。”端木沸依旧高昂着头侧身回答道。
云凰看着端木沸的样子知道这老头又开始拿乔了,随即揶揄道:“端木老头,你能不能诊脉了?要不要我叫落月来给你打下手啊?”
端木沸听言立马讨好地面向云凰,“小殿下哎,诊,老夫立刻马上诊。”
端木沸说着立刻走到云霓面前,示意云霓伸出手来。他手指轻巧地搭在云霓的手腕上,闭目凝神,仔细诊脉。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端木沸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但随即恢复常态,微笑着对云霓说:“勤王殿下身子骨并无大碍。”
云凰听后,眉头微皱。“端木老头,你确定诊的没问题?若没大碍怎的身体一直娇弱不能习武?”
端木沸见状,轻轻拍了拍云凰的肩膀,以示安抚,然后再次将目光转向云霓,神色变得更为认真而细致:“勤王殿下,您这身子骨,确如我所言,并无大碍。早年所受的伤虽然严重却也并未伤到根本。”
云霓闻言,眼中迸发出希望:“沸先生,你是说,我还有机会恢复如初?”
端木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躲闪。
“端木老头,有什么话快点说,否则我让你以后没酒喝!”云凰恶狠狠的说着。
端木沸看着云凰,叹气道:“你哪怕把我这辈子的酒断了勤王殿下要想习武也是天方夜谭。”端木沸转头看向云霓,“勤王殿下身子恢复如初康健老夫可以办到,让您恢复的与常人一般无异。可……”
“可本王不能习武,对吗?”云霓替端木沸将未完的话接上。
端木沸点点头。
“为什么?”云凰急道,“不是能恢复如初?怎么就不能习武了呢?”
面对云凰对端木沸的发问,云霓面上倒显得很是平和。当端木沸说自已可以恢复如初时她心里着实高兴了一瞬,可当听到自已无缘练武后内心也未泛起过多的苦楚。这几年来为自已诊病的名医无数,从开始的无法接受到后来的慢慢适应到归于平静,再到最后的习惯。自已早已接受了自已所有的样子。
端木沸思量许久说道:“勤王殿下自受伤后便被人常年累月的下了一种毒。”
“毒?”云霓猛然站了起来。
“皇姐,你没事吧?”云凰担忧地看向云霓。
“没事。”云霓看向端木沸,声音颤抖,“所以,我自受伤后身体一直无法恢复不是因为我的伤,是因为有人给我下了毒?”
“是。”端木沸的脸色显得有些沉重,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缓缓说道:“勤王殿下所中的毒,其名唤作‘留颜’。这种毒药极为诡异阴狠,中毒者必须先在重伤的伤口处种下一种名为‘长生’的药引。这药引一旦植入体内,便会如同根系一般深深扎根于骨骼之中,使人呈现出重伤难愈、久病缠身的状态。此后,还需要连续口服‘留颜’长达数月之久。在此期间,‘长生’会逐渐吸收‘留颜’的药力,但同时,‘留颜’也能够反过来将‘长生’扼杀。如此一来,在数个月的时间里,‘长生’始终维持着令患者重病卧床的假象,而‘留颜’则在不知不觉间被人体慢慢吸收。待药效完全发挥之后,长生死,伤者身体逐渐恢复,却也娇弱,此毒虽不至命,但其练武的根基将会彻底废掉,从此与武道绝缘。”
“呵!真是好深的手段,好高绝的毒药!”云霓一拳砸在桌案,因用力过猛,手上渗出殷殷血迹。
“皇姐!”云凰急道。
“勤王殿下。”端木沸不忍道,“虽不可再习武,可眼下您的毒还是要解的。‘留颜’虽说无伤性命,可终究是毒,会拖着您的身体一直羸弱,老夫会尽快为您配置解药,让您恢复如常。”
云霓闻言淡然一笑,“那便拜托端木先生了。”
端木沸躬身向二人行礼退了出去,在出门之际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勤王,随即转身快速退了出去,这次不忘带上了门。
待端木沸走后,云霓颓然的坐了下来,云凰看着面色消沉的云霓一时也不知从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