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升慌忙蹭了下鼻子,低头一看,指骨上分明一抹鲜红。
“快处理一下呀。你怎么还发愣,一点也不着急。”
温嘉又把湿巾拿出来,抽出来两张折了折。梁升要接,没曾想伸出的手被温嘉直接忽略,线条柔和的脸一下子靠近。
“你别动,我先帮你把沾到的血擦掉。”
淡淡的洗衣液馨香混合着因为常年喝药汤的草木味,丝丝缕缕扑鼻而来,充盈着梁升的胸腔。虽然他鼻尖更浓重的是流鼻血产生的血气。
梁升缓慢眨眼,失神片刻。
“怎么突然流鼻血?是太劳累了,还是天气太干燥了……”
温嘉两簇淡眉拧着,唇瓣随着说话的动作一张一合。两人气息纠缠不清,梁升不能抑制地发散思维,呼吸炽热。
“诶,怎么又流了!?”
温嘉刚弄干净,就眼睁睁看见梁升又流一股鼻血,不由担心,“我觉得一会儿还是就近找个医生看一下吧,出血量是不是有点多啊?”
手一抬又要靠过来擦拭。
太近了。
梁升表情来回转换,不自然道:“我自已擦吧。绿灯了,得开车。”
后方应时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温嘉无奈在副驾坐正身子,距离拉开,他看着梁升一手打方向盘转弯,一手用湿巾堵鼻子,按压鼻翼两侧,说:“你是不是有点虚啊?”
“咳咳……咳…”梁升一呛,只觉得鼻腔又一股热流浸透湿巾。他耳根子飞霞,“我不虚,只是太燥了。”
“秋天是有些燥热,你回去让阿姨泡点清火的茶喝。”
温嘉自动把这个“燥”理解为天气,不是身体,自认体贴入微地关心了一把梁升。
梁升很固执:“我真不虚,我有体检报告单,都是正常的。”
“?”温嘉不懂他在证明什么,自已也没认定梁升就是虚啊。况且梁升虚不虚关他什么事。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吧。
温嘉叹口气:“好了好了,你不虚,你很行。”
梁升:“……”
温嘉已经懒得在这个话题打转了,他想起爬窗户上探头探脑的那只小金毛,惋惜道:“本来你也能和那条小金毛互动来着,很可爱的,可惜错过了。”
“很喜欢小狗?”
“喜欢。”温嘉点头,他在原来的世界还画很多了关于小狗的小条漫呢。以前是因为自已是孤儿,活得懒懒散散的,养宠物太不负责。
现在穿进书里,尽管有钱了,能给宠物优越的生活条件,却因为哮喘病与猫狗无缘了。
“狗狗掉毛比较严重,哮喘病患者养狗很容易呼吸道进毛发皮屑,有发病风险和隐患。医生也是都不建议养宠物的。”
他的失落若是能化为实质,此刻应该能装满整辆车了。
梁升透过后视镜将温嘉的神态尽收眼底,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仿佛在和他一同失落,内心剖白不经大脑处理说了出来:“我给你当狗。”
“…啊?”温嘉转头,颈椎迟钝得像一台仍在工作的生锈的机器,圆润的杏眼瞪大。
梁升要恨死自已这张破嘴了,他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已的智商是不是连猪都不如。
“……沃根尼宕狗……一个狗的品种。”
这谎言拙劣至极,梁升不敢想世界上有人会信。
温嘉:“还有这种狗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种狗很丑,是劣质基因,不被宣扬,没有经济价值。所以不为人知。”
梁升编得头头是道。
“这得多丑啊,能形容一下吗?”温嘉很难想象,又不想用手机搜索,他怕丑得自已马上吃不下饭。
他信了。梁升放心的同时觉得温嘉的好骗程度刷新了他的认知,于是很随意地形容道:“脸长得河马和普通小狗的集合体,还是无毛狗,一身白皮。”
这太超过了。温嘉想象不出,悻悻评价:“我果然还是喜欢金毛这种。”
梁升只庆幸自已逃过一劫。
半个小时的车程,梁升的鼻血早就止住,他们终于到达清斋私房菜这家餐厅。
这家清菜馆应当借鉴了寺庙和茶楼的建筑风格,整体装修是木质架构。拉开木门,内部宽敞明亮,桌子是不规则的木板,颜色古朴厚重,桌上搭配的饮品多是清茶。
服务员抱着菜单引他们入座,倾身道:“请两位点餐。因本店包厢不提供随时布菜服务,所以顾客如有需要可按动一旁桌铃。服务人员会在门口等候。”
温嘉穿进书好一阵子了,已经见识了不少奢华场面。但还是会被书里人财大气粗、高端奢侈的消费体验惊到。
不过他已经学会了波澜不惊地接下一切,他敛眸拿过菜单,姿态平常,勾选菜品的样子任谁看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菜单上只有样品图和菜名,没有价格。对于这些上流人士来说,价格是最无所谓的信息,毕竟选择来这些高消费场所的就没有抠搜的穷人,不论如何点单就是了,只要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便可以。
“我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温嘉喜欢素食,选了几个素菜和一份汤。梁升简单翻翻,又加了几道,便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桌上有提供茶叶和热水,还有茶具,是为了供喜欢泡茶品茶的客人准备的。梁升瞧见,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在紫檀壶上,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给温嘉斟了一杯热茶刚斟的热茶。
“喝些,润嗓。”
温嘉扶上杯壁,看了看飘着热气的茶,惊艳:“你还会泡茶?动作太赏心悦目了。”随即轻抿一口茶,眉梢轻挑,“回味悠长甘香。很好喝!”
菊花黄的茶水,杯口热气升腾的水烟,搭配上温嘉托杯底的伶仃手腕以及俏生生的脸。
梁升只感叹美人配茶实属绝色好景,令人陶醉,放松的氛围让他有些卸下防备,敞开心扉:“我爸教我的,他喜欢喝茶。”
温嘉听家里人提过,梁升的父亲因为脑溢血去世好几年了,他不会安慰人,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梁升不甚在意,自顾自说下去:“我从八岁就开始学泡茶了,那时候我闹腾,在后花园撒野,我爸正坐茶室的落地窗旁品茶,瞧见我就把我叫过去,让我泡茶静静心。”
温嘉认真倾听,梁升扑哧一笑:“听起来很搞笑吧,我才八岁,静心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我坐下来泡了,出乎意料泡得还不错。我爸觉得我继承了他的风范,是天生的茶迷,所以后来经常让我陪他泡茶喝茶。”
实在是很温馨的场景,温嘉却替他难过起来。
梁升继续说:“其实我不喜欢喝茶,只喜欢泡,因为每一种茶叶有不同香味,通过不同的泡茶手法让茶叶在热水中发出最让人痴迷的味道这个过程更让我着迷。但是我爸喜欢喝,所以我就一直陪他。”
“他最喜欢乌龙茶,那天是我泡得最成功的一次,结果他没喝上。”梁升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些勉强。
温嘉知道,他应该指的是梁父去世的那一天。
“算了,都过去了。”梁升又恢复成轻松的样子,调侃地说:“有件事我们得商量商量。”
他状态转变太快,温嘉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梁升坐直。
“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