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已经确定，林有福等人都是死于同一人，那人杀他们的理由可能还是因为左脚。或许长顺府周围断腿的人没了，他不得不从这些健全的人下手。至于为什么砍了其他四肢，恐怕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自身的真实目的。至于其他消失的人，徐来有些拿不准，是另有其人，还是依然是同一个人混淆视听。无论是不是，从官府发布的杀人狂通告来说，他起码算是成功了。
徐来在床上睡不着，除了这些事情围绕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闭上眼睛，一想到林有福的脸，他便睡意全无。
第二日，拖着疲惫的身子，几人进了长顺。徐正熊已经能够自然的与张江海攀谈，徐来算是有些放心。
两人去购买原料的时间，徐来去找了秋荷。
“徐先生最近很忙嘛，都没时间来我这里喝茶了。”
徐来没理秋荷的打趣，笑道：“那不得忙，怎么说我也算半个掌柜的了。”
秋荷轻笑道：“就你那三瓜两枣的生意，也算得上掌柜？”
徐来拿出一袋银子，放在秋荷的桌上，问道：“你说蚊子腿在小也算肉是不是？肉也能积少成多啊！”
看着徐来递过来的银子，秋荷眼睛睁大，看着徐来道:“这得多少啊！”
看到秋荷的反应，徐来有些开心，说道:“一百三十五两，这是答应你的。不知道秋荷姑娘现在还嫌弃不嫌弃我的蚊子腿？”
秋荷开心，自然不理会徐来的调侃，反驳道:“你以为我没给那些客人推荐你的糕点和奶茶吗？卖这么好，也有我的功劳。”
“是是是，全仰仗秋荷姑娘照顾。以后还得继续靠你吆喝！”
说着还贴心的给对面倒了一壶茶。秋荷见她这样子，嬉笑道：“这还差不多！”
嘴上这么说，她却把徐来递过去的银子退了三十两回来，见徐来一脸疑惑，秋荷解释到:“你忘了在我这里也有投资了？”
徐来看着手里的银子，心里讶异道“这唱曲儿这么赚钱的吗？要不我也去试试？”
幸亏他没说出来，不然要把秋荷笑死，就他五音不全的模样，赔钱都没人听。
“过两日灯会，陈家请了些姑娘过去表演，我们楼里也有几个。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来一听晚上，本想拒绝。不过又想着自已在家也没啥娱乐活动，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回到家，等几人吃了饭。徐来对着过来帮忙的三人说道:“之前答应你们的，月底额外发一钱银子做奖金。”
说着，拿出串着的三串铜钱放在他们面前说道:“想着你们用铜钱方便些，就给你们换了零钱。不碍事吧？”
徐大猛憨厚，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小二叔你已经对我们很好了。包吃还那么多工钱！”
徐东琴两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徐来催促道:“那还愣着干啥，把钱收起来啊。不然我可拿回来了。”
徐东琴虽然二八年华，但还是第一次拿着这么多钱在手里。嘴上的笑容停不下来。至于钱寡妇，虽然徐来给的钱都存着，但一天发这么多工资，她心里还是高兴得很，伸过去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看着几人开开心心的离开，徐来也随着高兴。
确定没人后，他拿出一个钱袋，对着那里坐着的两人说道：“来，分钱了！”
徐正熊一脸憨厚，摸了摸头，问道：“分什么钱！”
还是他的妻子打了他一下，说道：“你装啥！”
三人反应过来，痴痴笑着。
徐来拉着两人坐下，指着钱袋说道：“除了原料，他们三人的工钱，差不多净赚一百五十两。”
徐来还没说话，就听他的嫂子失声道：“多少？”
徐正熊天天去送货，心里有个数，自然不会这么惊讶，他拉了拉旁边的妻子，说道:“小声些！”
徐来也附和道：“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赚了钱，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礕其罪，若是被贼人惦记了去，丢钱事小，怕是命都要丢了。”
听到徐来这么说，两人也知道保密的重要性。
“这一百两我后面打算继续做点其他的生意，这五十两你和嫂子一人二十五两！”说罢，徐来把银子推了过去，两人却没有动手。
徐来笑道:“不会是嫌少吧？”
旁边的大嫂打了他一下，骂到：“和你哥一样，没个正形！”
倒是徐正熊补充到:“我和你嫂子做的和大猛他们差不多，哪能拿这么多！”
徐来解释道：“赚钱本就是一家人用的，分那么多干嘛。”
又解释了一番，两人才放心收下。等徐来睡后，两人商量着用这钱盖几间大瓦房，给徐来讨个婆姨……
回到家的徐东晴照例给她母亲上交了十文钱，便借口睡去。回到房间，她蹑手蹑脚的拿出徐来发的奖金，轻轻的放在床下的盒子里，压着才敢睡去。
至于回到家的徐大猛，直接全数上交，他的妻子被吓了一跳，追问道：“你偷人家的钱了？”
徐大猛没个好气，不过还是给她解释缘由。解释完，千叮咛万嘱咐，叫妻子别说出去。
妻子听完，试探问道：“你要不问问叔儿他们，我能不能过去和你们一起做？我肯定比东琴和寡妇强吧？”
徐正猛一阵头疼，解释道：“人家要我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好意思开口的你？”
听到这话，妻子才努努嘴作罢。
至于钱寡妇，回到家，公婆比之前好了许多。待她回家，两个老人还没睡，她开口到:“小方他们吃了？”
她婆婆笑道:“吃了睡下了。”见两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已，她无奈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十文钱递了过去。
公婆脸上的笑容更甚。开口问道：“叫你问的事问的怎么样了？”
钱寡妇扭头，装作无奈道：“正熊哥他们说不要了，人多怕发不起工钱。要是多招人，怕只能给我们少发些。”
听到自家媳妇可能降薪，她公公突然明白事理起来，说道：“也不能为难人家正熊哥俩儿，我到时候去给你叔他们说说就行。”……
转眼就到了陈家灯会的日子，徐来拿着秋荷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帖子去了陈家的院子。似乎这里专门用来看表演的。进了圆形的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早已经搭好的台子。台子两边连接着走廊，二走廊两周早已被竖起的屏风挡住，算是给表演的人一个遮掩。
院子里早已摆放好桌椅案台。徐来识趣的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至于靠前，或者好些的位置早已经陆陆续续坐上了人。
表演还没开始，徐来抬头看见一位中年人对着宾客拱手寒暄，他心里猜测可能是陈家的话事人。
此时院子后面，来表演的人化妆准备登台。秋荷看了看对面的春瑶说道：“春瑶姐，陈家好像还请了云苑的西西姑娘。”
春瑶抬头，看着这个最近在楼里有点出格的妹妹说道：“别说西西姑娘，就是行当里有名的姑娘都请了好几个。你我若不是前些日子走了运，怕都没机会来的！”春瑶说这话的意思，本意是为了提点秋荷，这种场合我们可算不上什么。
秋荷自是明白话里的意思，小声说道：“刚才妈妈还叮嘱了我，待会儿别出了差错。”
此时的另一边，一半老徐娘摇着圆扇，对着坐在自已面前的姑娘说道：“西西，你可要好好表现，别让春风愁那几个姑娘比下去了。妈妈打听过了，论身段、舞姿她们都比不得你。要是讨得这里的老爷喜欢，我们的生意可就好做了！”
除了西西姑娘这边，还有几个老鸨也在交代自家楼里的姑娘，希望能在这里博得一个头筹。
刚进门的刘君羡还未来得及去和陈柚民打声招呼，就瞥见了角落里干饭的徐来。他内心有些鄙夷，谁来这种地方还能专心干饭？
不过出于小心，他还是藏起情感向着徐来过去，弯身问道：“兄台，可否一同落座？”
徐来见有人给自已打招呼，也是意外，起身学着对方的样子躬身道：“兄台自便！”
刘君羡没有推辞，就在旁边坐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求和的事对徐来有些芥蒂，让他不想久呆，屁股还没落下，他就开口道：“在下刘文胜，府学的学生。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徐来只当是日常聊天，接话道：“你叫我徐来就好，徐家村的。”
刘文胜自是对徐家村没什么印象，他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给自已倒了一杯，假装无意的提起：“徐兄是来看秋荷姑娘的？”
徐来一脸疑惑转头看向他，刘文胜自顾自的解释道：“之前在春风愁看见过你，你没见过我，所以不知道。”
徐来就算神经大条，也能明白对方怕是不怀好意，他笑着说道：“算是吧！这么说来刘先生是不是喜欢秋荷？”
徐来直白的话让刘文胜突然噎住了，他赶忙端起桌上的酒灌了一口，才缓过来，有些结巴道：“徐……兄哪里的话！刘某一介读书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看对方的反应，徐来突然想着，似乎读书人押妓是有些不体面，知道自已失了言，徐来补救道：“刘先生误会了，我说的喜欢是那种，欣赏懂吧？没有男女之情那种欣赏！”
刘文胜觉得这么说也过得去，附和道：“吓死我了，你早说你这个意思！”
徐来在心里腹诽，死要面子。不过又有多少人能不顾面子的活着呢。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刘文胜确定对方没有功名、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心里不自觉的与对方隔阂起来，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陈柚民见到刘文胜的时候，对方似乎有些愉悦，一种略带鄙夷的愉悦。
“君羡，你去哪里了？你朋友呢？”
刘文胜拱手致歉，说道：“遇到个人，去打了声招呼。其他朋友待会儿就到了！”
陈柚民有些好奇，问道：“谁啊？怎么不带我过去打个招呼？”
刘文胜回道：“你不感兴趣的。”
陈柚民自是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也就没有过问。拉着刘文胜坐下聊天去了。在园子侧方，隔着屏风的则是一些女眷家属，似乎为了避嫌，特意把男女隔开了。
陈柚华坐在一堆姑娘中间，靠前的则是一些夫人。身后的是一些小姐丫鬟。
这些姑娘里为首的是何薇薇，毕竟她的家世最为权势。
陈柚华性子活泼，有些兴奋的和这些小姐分享自已让二哥带回来的奶茶和糕点，时不时的还去屏风那边偷看屏风对面的风流子弟，惹得她的母亲在前面频频扶额。
何薇薇等其他大小姐倒是文静的多，饶有兴趣的听着她分享，时不时插上一句嘴。这也是她们喜欢陈柚华的原因，有趣，奶茶还好喝，比她们待在闺房有意思多了。
表演开始，由陈父上台说明一番，就开始了。先开始的是戏曲表演，大致说的是将军与心爱之人的苦情戏码。徐来第一次见这种表演，比隔着屏幕来的有趣许多。加上现场氛围好，徐来都有一种年纪到了，血脉觉醒的错觉。
开始上场的是一个叫婉儿的姑娘，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连徐来这种没有音乐细胞的人都尊敬起来了。
旁边的陈柚民给几人介绍道：“这婉儿姑娘也是云苑的大牌，她的琵琶在长顺也算上得了台面……”几人听着他的介绍没有说话，殊不知旁边的周起才几人比他清楚许多。
春瑶姑娘算是中间的小高潮，她出场的时候，下方的赵树云眼里有了别样的异彩，似乎前次春瑶姑娘的蝶恋花还历历在目。与男方这边贪婪的目光不同。女方这边倒是吃起了八卦：“这就是春瑶姑娘，看看看！”
听到陈柚华的提醒，那些小姐丫鬟才放下手中的奶茶，伸着脖子望着与柳郎执手相看泪眼的姑娘。
“她就这么好吗？让柳公子那么难舍难分的！”
其他人也是附和道，并说起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八卦：“据说柳公子也与她楼里的其他姑娘写了信！”
“你哪里听来的，别瞎说！”
好几个姐妹为了自已吃瓜的纯洁性对这种小道消息进行了批评，谁也不能破坏这种才子佳人的美事，就算柳永来了也不行！
何薇薇没怎么参与，只是在旁边笑笑，但是内心早就兴奋得不行，恨不得再说，你们说啊，你们继续说，我能记得过来。
等春瑶开口，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台下的赵树云听着这首曲子又是喜欢，又是难受。喜欢的是这词好，春瑶的声音也好，弹奏的也好，唯一不好的是曲子不是自已的。
他也算小有才华，不过终究是输了半截。
后续出场的几个姑娘，也有人表演了男方这边一些秀才或者读书人的词曲，惹得那些小姐又是打听谁谁公子。
秋荷要上场的时候，林桂红拉着她嘱咐道，你就当在楼里就行，别紧张，唱你最拿手的。
秋荷点头答应。旁边的一些姑娘也没放在心上，这秋荷她们是清楚的，声音比不上春瑶，其他的也中规中矩，因此也只是聊天看她表演。
秋荷上台后，不免有些紧张，瞄了一眼，就看加在角落里嗑瓜子的徐来，心里咒骂了一声。
她就开始撩拨起手里的琵琶来。
坐在后台的婉儿春瑶几人，听琵琶声响就意识不到不对劲，旁边的林桂红紧张的咒骂到：“这死丫头，又给我添麻烦。”
倒是春瑶看着台上的秋荷有些疑惑。
“林花谢了春红……”
秋荷的声音想起，婉儿几人才确定，这秋荷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新词。不过之前也有人唱了台下一些公子的新作，就是不知道秋荷的这首新作又是谁的。
随着“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结束，楼下一些懂词的人已经不再单纯听秋荷的声音，反而关注起词曲本身来了。至于徐来，他只会感叹一声，这东西原来是这么唱的？自已背都不利索别说唱了。
因为词曲有些短，秋荷重复了几遍，不等她手里的琵琶声结束，就有书院里的夫子开口道：“敢问秋荷姑娘，这词是哪位先生的高作？”
秋荷起身，欠身答道：“回夫子的话，那位先生不愿透露自已的名讳”说罢还欠了个身表示歉意就下去了。
台下不懂的人也知道，这首词怕是很好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夫子追问。
回到台下的秋荷一把就被林桂红扯了过去，说道：“不是不让你乱来嘛！”虽然是责怪的语气，但语气却是和气了几分，毕竟看台下人的反应，她还是有点眼力见，看出效果比预期的好。
秋荷服软，道了个歉，林桂红便没有为难她。倒是旁边的一众姑娘，眼神复杂，春瑶似乎想开口，但又咽了回去。
而陈柚华这边，似乎吃到了大瓜，询问刚才的小姐：“你刚才说的柳公子给春风愁其他姑娘写词了，不会是秋荷吧？”
何薇薇？嗯？她脑子里满是“嗯？嗯？什么？”一个歪着头满脸疑惑的少女此时活灵活现。
一帮千金又在此时把可能不可能的事都说了一个遍，谈笑间，某位不曾见过的男子明天就会身败名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