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灯火通明。
姜家的其他女儿都回来了，只有姜玥和姜瑜以及王氏的车队在后头。
门子终于等到王氏等人，松了口气，把角门打开，将人迎了进去。
姜瑜肉眼可见的变的紧张了起来，刚才的得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走路都变得慢了。
不过再怎么想要拖延，从外院走进内院的路，也始终有尽头。
姜世均果然坐在王氏的花厅中等着，等人都回来了，眉目微微舒展。
“今日的事情，我听珊儿她们说了一遍，玥娘很好，大方得体，应对得宜，皇后那边留下你们说了什么？”
王氏脸色变的有些难堪，她看了眼姜瑜和姜玥，叹了口气。
姜瑜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姜世均脸色一变，方才的悠然消失。
“这是什么意思。”
姜玥站在厅里，觉得自已有些多余，却只能被动的旁观。
姜瑜欲语泪先流，小声啜泣着说不出话，姜世均的脸色越变越难看，王氏冷冷的看了姜瑜一眼，平淡的说道。
“瑜娘晚宴的时候不知怎么弄脏了衣服，又自已去了西配殿更换，喝醉了酒的四皇子莫名也进去了，两个人……”
王氏顿了顿说道：“两个人被皇后的女官撞见了，宫里不少宫女也都见到，皇后那边已经清理了首尾，下了口谕，说日后会纳瑜娘给四皇子做侧妃。”
姜世均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紧，他咬牙问道：“那玥娘呢？”
姜玥低头看鞋。
王氏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有那个意思，但是我拒绝了，自古以来，哪有姐妹都嫁入皇家，却是妹妹为妻，姐姐为妾的，若真如此，恐怕会引人非议。”
何止引人非议，这要是同意了，姜世均屁股底下的官位都保不住。
以为乌台的御史是吃素的么。
姜世均头痛欲裂，看着眼前小声啜泣的姜瑜，只觉自已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女儿。
他本以为姜瑜只是被宠坏了，只是想什么好的都要，却不曾想，她的野心和胆子已经这么大了。
姜世均放下了茶杯，久久不言。
屋里安静的很，姜世均这才想起什么，看向了姜玥。
姜玥双手交握在身前，只是紧紧的攥着手帕，一言未发。
“玥娘……”姜世均有些犹豫的喊了一下姜玥。
姜玥走神的思绪回过来，抬头平静的看着姜世均。
姜世均迟迟没有说出下一句。
事情确实变得棘手了。
姜瑜要是被纳给四皇子为侧妃，那姜玥今日出的风头，反而会给她将来议亲带来极大的阻碍。
想想看，皇后娘娘看上的人，你敢来议亲吗。
又或者说，姜玥在赏菊宴已经表现的这样好了，最后皇子妃却不是她，那必然是得罪了皇后，又有谁愿意沾边？
世家的主母都不是蠢的，大家都会趋利避害，姜玥未来至少两三年，是不要想议亲的事情了。
但两三年后，十八九岁，能谈到什么样的婚事可想而知。
远的不说，就拿姜泽玮举例，只有出了这样有大问题的纨绔子弟，他家里才会想着找个懂事成熟的，来管教丈夫。
姜玥被姜瑜害惨了。
姜世均只想叹气，王氏也是一脸愁云惨淡，姜瑜依旧自顾自的跪在地上，小声啜泣。
姜玥被姜世均这么一喊，心里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她到底不是古代人，这方面确实有些迟钝。
不过姜玥怎么会在乎这个。
她沉静的跪了下去，对姜世均和王氏行大礼：“玥娘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若是实在不行，玥娘甘愿自此青灯古佛常伴，去往古寺修行，以维护姜家门楣。”
姜世均怔然的看着姜玥，听到她继续说道。
“若是如此，请恕女儿不孝，不能长久侍奉父母身前了。”
姜世均心中一震，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王氏撕心裂肺的声音。
“玥娘，不可！”
王氏去拉姜玥起身：“此事我玥儿何辜！怎可令我儿委屈至此！”
姜世均也连连摇头：“不妥不妥，怎可为了别人的一点口舌，就牺牲了一辈子。”
他感触颇多，又看到姜瑜还在捏着帕子哭，忍不住的烦躁道：“你自已看看你闯下的祸端，你要你妹妹以后怎么办！”
姜瑜本来也是装哭，听到这样的话，强忍了这些日子的怨恨上脑。
“她自已想要出家，干我何事，难道今日的事是我的错吗，是四皇子非要与我亲近，怎不见四皇子看上她！”
她呵骂道：“她就没这个福分，长得如此寡淡——”
话未说完，姜瑜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姜瑜脸上火辣，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姜世均。
姜世均身体直发抖：“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姜瑜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落下，委屈极了：“你打我？你为了她打我？”
“你不该打吗？”姜世均看着自已的这个女儿。
“要不是你偏心她，要她代了我的婚事，我会这般做吗！为何要偏心！”姜瑜直接对着姜世均喊道。
姜世均听得直摇头，心里对这个女儿的失望，淹没了所有过去的情分。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神从未有过的悲伤。
“你三岁那年，你母亲去世，临走时还让人告诉我，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我为你请了三个奶嬷嬷，锦衣玉食的把你养大。”
“六岁的时候，给你请女夫子，教你读书认字……”
“去岁你生辰，你想要一颗皇宫才有的东珠……”
姜世均道，“确是我错了，错的太多。”
“你既然已经做下这等大事，以后你无论如何富贵贫贱，都自已担着。”
“不必再想着我这个父亲了。”
他颓然的伸手，“把大小姐带回去她自已的院子。”
姜瑜从地上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转身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姜世均。
心里有了一丝恐慌，感觉自已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但很快她便安慰自已，没事的，这么多年，每次爹爹生气了都会自已好，她过几天给他炖炖糖水，也就能原谅她了。
至于对姜玥，姜瑜却是一丝愧疚都无。
此时爽快过关，她只想等着姜玥的笑话。
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姜瑜抚平发鬓的头发，抬头挺胸的出了王氏的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