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进来时，刚好和端着饭食出去的宫女们碰上。
“谢夫人好。”
小宫女们的声音脆生生的。
谢母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鱼贯而出。
“夫人，快进来吧。”安公公出门恭恭敬敬引着人进来。
“娘！”
谢余神色激动，看见她便快步上前来。
只是谢母却没什么表情，哪怕四年没见到这个儿子，她也没什么多余的表示。
“你先下去吧。”
谢余对着安公公说，他看着谢母的样子有些难过，他知道自已雌伏于皇帝身上惹了母亲寒心。
见人都走了，谢母才走到桌前坐下，谢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娘，你别生气，我已经在想办法出来了。”
谢余蹲在谢母跟前，想把头放在她的腿上，就像很多次的小时候那样。
谢母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谢余，你已是后妃，便要伺候好君主，恰当时刻多替你弟弟美言几句。”
“娘，我想回家。”
谢余的动作僵住了，身上透出一股颓然，过了好半晌才说道。
“你已是后妃，后妃怎可出宫？那像什么样子，你弟弟正是往上爬的时候，你多费些心思。”
谢母拍拍谢余的头，动作还像以前一样，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
“娘，你来见我，只是为了弟弟吗？”谢余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眼中的光灭了一半。
“当然不是，娘来一是为了让你安心，日后别动不动就想着回家，
二是想让你帮你弟弟一把，你现在已经不能入朝为官了，一切都压在你弟弟一人身上，你合该帮帮他。”
谢母越说谢余越觉得心寒，比梁朝让嬷嬷教他规矩的那天还要心寒，到后来谢余控制不住自已想要发抖。
“我知道了，母亲，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谢余站起身，走到一旁坐下，脸色多少有些失魂落魄。
“你……照顾好自已，我就先走了。”谢母沉默了几息，丢下这句话便出了南苑。
谢余看着她一步步向外走去。
不大一会儿，安公公进来。
“侍君，您这是怎么了？”
安公公一进来就看到他家的小主子失魂落魄地坐在桌边，这一眼看得他心跳都快停止了。
“没事，只是母亲走了，我有些舍不得。”
谢余嘴角扯起一个牵强的笑，为了不让安公公继续追问下去，他赶忙找了个借口。
“你帮我把四国史拿过来吧，我想看看了，但又不记得放在了哪里。”
“诶，奴才去找。”
安公公去找了四国史来，谢余拿着书靠在窗边，许久才翻过一页。
这本书是之前谢余最喜欢的一本，只是后来右手受伤后看得便少了。
等梁朝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谢余一个人落寞地坐在窗边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伺候的人呢？”
皇帝大步上前，把看到他想要行礼的人给拉了起来。
“我让他们都下去了，想坐在窗边看看花。”
谢余顺从地靠在梁朝怀里，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今天这么乖？好了，快些传晚膳吧，小安子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梁朝看着靠在自已怀里的人，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谢余应了一声，乖乖跟在梁朝后面。
……
“露笙，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开心？”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刚知道谢余跟了皇帝的时候，一整天楚霖都不太能提的起兴趣。
“子安哥哥，我只是想到谢余了，我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呢，没想到入了皇宫。”
楚霖扑进秦睿渊怀里，声音闷闷的。
“是啊，我还以为他能在朝廷为官呢，像他那样学识才情俱佳的人理应有更好的路才是。”
秦睿渊搂住楚霖，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有些可惜。
那人若是能入仕，对天下，对百姓来说可能都是一件大好事。
可这天下的天才多了去了，皇帝可能也是因此才没什么心里负担的把人留在了后宫吧。
“唉。”
楚霖没再继续说话，低低叹息了一声。
谢余毕竟只是他们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感叹几句也就过去了。
“你这小子，怎么如此毛手毛脚，冲撞了主子们怎么办？家里主子们脾气温和，你们便要反了天是不是？”
管家的声音不大，带着刻意的压制，可还是被屋子里的两人听见了。
“怎么回事啊？李管家在训谁？”
楚霖从秦瑞渊怀里抬起了头，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往外瞟。
“让他们进来一问就是。”秦睿渊顺着楚霖的意思，靠的有些近了。
“算了，我们出去看看吧，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在园子里逛逛也是好的。”
楚霖摇摇头，他还是想出去玩一玩。
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能用来打发时间的除了公务便是书，只有秦睿渊还算有点儿趣。
楚霖在心里暗戳戳地想。
“也成，走吧。”
秦睿渊站起身，伸手牵起了楚霖。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何事如此喧哗？”秦睿渊站在檐下，身边站了个楚霖。
听到声音，院子里的两个人双双看了过来。
“少爷，少夫人，是这小厮实在是太猖狂了些，居然把少爷夫人院子里的罗红树给伤了。”
管家眉眼低垂，态度恭敬。
“少爷，少夫人，不是这样的，我看这株罗红树生了虫，想着替它治一治，这才折下了树枝。”
小厮赶紧为自已辩解，顺带着还把手中的树枝举起来给他们看。
“你怎么回事？少爷少夫人还没发话呢。”李管家训斥了这人两声，“来人，掌嘴。”
李管家有点儿慌，这个人不仅伤了少爷少夫人院子里珍贵的树，还一点规矩都不懂，要是追究下去高低得罚他一回。
“不必了，你也是我之前救过的？”
楚霖喝退了上前的人，仔细看了几眼面前跪着的小厮，这眉眼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这小厮和薛荣一样，都是楚霖从大街上救的小乞丐，后面走投无路请求收留。
能进忠勇侯府，底细自然都是查过的，只是楚霖不知道。
“回少夫人，正是。”
小厮点点头。
楚霖上前几步，从小厮手里拿过了树枝，认真看了看，里面果然有虫子。
“这树长得极好，你是怎么断定里面有虫的？”楚霖将枝条放了回去，饶有兴趣地问道。
“回少夫人，我爹以前是花匠，我跟他学了几年，之前在别的大人府上看见过，这才知道这树生了虫。“
小厮有些害怕的样子，声音也没之前大了。
这模样倒是让楚霖觉得有些有意思，刚刚不怕，现在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了。
“那你是怎么做了乞丐的？”
楚霖追问了一句，自已有一门手艺，居然还能流落街头当乞丐？
“回少夫人，我爹娘死后家产都被小叔一家霸占，我年纪小也无人敢用，这才上街当了乞丐，若不是遇见少夫人我可能就死在街上了。”
小厮这下是真的伤心了，还好遇见了一个好人，不然他就要死在那里了。”
他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幸得秦府收留。
“嗯，看你学的还不错，以后便跟着府里的花匠吧，也算是一门手艺，好了，都下去吧。”
楚霖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子安哥哥，我们去看看花嘛，这里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可都是我花大价钱买的，我们去看看嘛。”
等人都走完了，刚刚还威严的秦少夫人便开始原形毕露，抓着秦睿渊的衣袖祈求。
他想让秦睿渊陪他一起去，他自已去感觉没什么意思。
“走走走，去去去，我们现在就去。”
秦睿渊闲着也是闲着，跟楚霖去转转刚刚好。
秦府有专门的花房，花匠，为了看到更多的花，他俩直接去了花房。
“少，少爷，少夫人，此处污秽……”
管着花房的小老头看着他们俩被吓了一跳，本想去拦，秦睿渊却摆摆手让他下去。
“文叔，我们就进去看看，不会伤害到你的宝贝花的。”
这小老头是秦府上一任的管家，几十年前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个儿子，可惜妻子儿子接连死去，小老头也不愿意再娶。
后来年纪大了无妻无子，秦睿渊父亲便做主把人留在府里养老。
这小老头不愿意闲着，跟人学了几手，自请管理花房去了。
秦睿渊记得这人，府里的忠仆，又是看着他长大的，叫声叔也正常。
“少爷少夫人，老仆不是心疼那几盆花，实在是里头的花儿有些上了花费，污秽不堪，怕冲撞了少爷少夫人，若是那样，老仆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小老头苦着脸，脸皮皱成一团。
“文叔，不碍事的，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嘛。”
楚霖不死心，他走了好远才走过来，结果被告知不能看，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那老仆让人把里头收拾收拾，少爷少夫人还请稍等。”
文叔最终还是让了步，让人把里面浇过花肥的都远远挪开。
等秦睿渊和楚霖进去，才发现里头跟文叔说的根本不一样。
根本没什么污秽不堪，反而因为里面有不少盛开的花导致整间花房都充斥着香味，文叔说的那些难闻的味道一点儿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