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徵在家时一向和阿姊形影不离，病体痊愈的程少商需和长辈们一起用膳，她虽不喜其他人，但还是一起坐在了饭桌上。
老太太迟迟未来，他们所有人都等着。程少商腹里空空，忍不住把手伸向旁边的馕饼。
“咳”萧元漪清清嗓子。
程少商讪讪的收回手。
旁边的程少徵见了，伸手拿了一块往阿姊嘴里塞。“嫋嫋，吃。”
“咳！”
哪怕萧元漪嗓子清烂了也没作用，程少徵头也不回。萧元漪无法将视线放在对面的程始身上，程始苦着脸摆明了自已也不起作用。
幸得青苁来报说老夫人在屋子里坐了整整一日，不过来用膳了。
程始感叹，他阿母最是喜欢吃饭，如今连饭都不吃了，估计是真想通了。
程少商捏着饼饵对程始笑“总算是消停了，多亏阿父将话说到大母心坎里去了，大母再偏心，也不能拿程氏全族前程换舅爷性命。”
程始还未开口，萧元漪便冷脸道“食不言寝不语，父母议事与你何干。”
程少徵瞥一眼萧元漪又看看程少商，抄着筷子给她夹菜。
“嫋嫋，吃这个”
“嫋嫋，肉”
“嫋嫋，菜”
“嫋嫋，多吃”
一顿饭下来她的嘴半刻未停，把平日月余的话量都说了。萧元漪脸黑的彻底，程始和程少商对视一眼偷偷摸摸的笑。
程始试探的给程少徵夹了一块肉。“婼婼”
程少徵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对她点头的程少商，乖乖把那块肉吃进肚子里。
程始激动地手都有些抖，还想再夹，程少徵把碗一端侧过身不理他了。
夜间洗漱完，程少徵就开始犯困，待程少商向往日一样哄她几句便进入梦乡。迷迷糊糊间她察觉到熟悉气味的异常，睁开眼便瞧见程少商泛红的眼眶。
“嫋嫋？”她仔细闻了闻问“不舒服？”
程少商摇头哄她继续睡觉，半点未提自已被萧元漪打手板的事。她看着全身心依赖自已的妹妹笑了，什么母慈子孝亲伦之乐她才不稀罕，她有婼婼就够了。
程少徵摸摸阿姊的眉眼，很是认真道“嫋嫋，不高兴就杀了。”
程少商知道她是认真的，又是熨帖又是无奈，之前教的礼法美德她家阿妹怕是一个都没听进去。
第二日很早程少徵便起床，她拍拍阿姊的脸唤她。
“嫋嫋…”
“嗯？”
“我走了。”
程少商闻言一个激灵，什么困意都没了，和往常很多次一样，她拉着妹妹反复交代“出去玩也要当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已，早些回来。”
程少徵点头应了，程少商一直目送着她直到背影彻底不见。从六岁那年后，程少徵每隔几日便要出门一趟，不肯让她跟也不说去了哪里，每回回来身上都给她带肉食不说，身上还全是血腥味儿。
程少商聪颖，这么些年心里也隐约猜到了些，但她只想让妹妹过的开心，做想做的事情。
程少徵将马匹拴在山下，自已徒步往山林里跑。她一边往上一边嚎，没一会周围的草丛便‘淅淅索索’的发出声音。
“阿兄”程少徵瞧见叶子后头的熟悉大脸，几个跨步跳上她阿兄的背。她拽着两只耳朵，由着它一路疾驰向上。
前头狼群在等着她，见她来了都亲亲热热的围上来，一个接一个抢着舔她的脸。等全部打完招呼，程少徵重新骑回她阿兄背上，对着后面振臂一呼高声嚎叫冲了出去。
她带着狼群在山林里猎了一天，最后看了看天色只能依依不舍的告别众多小弟，拎着给阿姊带的礼物下山。
到这里本来一切都是让人很高兴的，直到她不确定的在山下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瞧见自已拴在林子里的那匹马。
“...”
要不…要不叫阿兄送她回城？
前方山路上传来行车的动静，站在原地苦思的程少徵眼前一亮，跳跃着往下跑赶在那支车队离开前拦住了。
一阵狂风刮过，赶车的下人眼里进了黄沙，待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再往前看，可是骇了一跳。
“何事？”察觉到车子停了，袁慎询问下人。
他身边的小厮出去查看，回来时脸上很是复杂。他看向袁慎，努力捋了捋话语“公子，外头有位女公子想行个方便，容您搭载一程。”
这条路直通都城，中间也没什么分叉口，所以目的地都是一样的。
“哦~”袁慎挑了下眉头。
这郊野荒外的出现个小女娘，还想让人行个方便搭载一程。着实不怪袁慎多想，都城里想着法子往他身上贴的女娘能从东城排到西郊。
但他也了解自已的小厮，小厮叫平安是家生子，平日很维护袁慎，对那些费尽心机骚扰他的女娘没什么好脸色。现在平安脸上虽有些一言难尽但绝像往常见到都城里的女娘那样。
袁慎更好奇了，修长的手指拨开窗帘往外看了看。
“...”
怪不知平安是那副模样，若不是这里距离都城不算远，现下世道又太平，袁慎几乎以为自已看见了山大王。
程少徵顶着污糟糟的头发，拎着包裹走到马车旁边。她仰着脑袋和车内的袁慎对视“带我回城。”
她说完又想起程少商教她的话，嘴巴抿了抿接着道“多谢。”
“...”袁慎顿了下，随后微笑着点点头“女公子请…”
未等他话说完，自觉已经取得同意的程少徵拎着包裹跳上车。袁慎今日算是简装出行，所乘车厢也不如平日里宽敞，程少徵站在车辕上往里瞧了瞧，坐在袁慎另一侧。
“女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平安有些好奇，忍不住偷偷摸摸的瞧着对面难民模样的女娘。
“打猎”程少徵回他。
“打猎？女公子是哪…”
平安还想说话，被袁慎叫住了“平安，去给袁琦指指路。”
平安看了看袁慎，领命出去在外头和车夫蹲一块，但两人的耳朵都竖的很高，仔细听着车厢里有什么动静。
让他们失望了，一路上都很安静，连说话声都没有。
程少徵本就不喜欢说话，见另一个人很有学识模样的一直看书简，她更是保持绝对安静的缩在角落坐了一路。
在第三次朝窗外瞧时，马车已经在城门外。不待袁慎开口，程少徵主动叫停了马车。她起身走向车门后又停住了，回身在袁慎探究的目光里打开攥了一路的包裹。
几张大树叶里包着大大小小品相极好的果子，细长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拿了三个最小的。
程少徵抬头对上袁慎似笑非笑的眸子，顿了下放回去一个，然后挑了个中等的递过去。“给你。”
“女公子不必多礼~”袁慎面如春风，眼睛却看向品相最好最大的那个果子。
“...”程少徵才不管他想要的是哪个，把果子重新装好又认真道了声“多谢”
说完就跳下车，头也不回的向城里去了。
袁慎看着她一路疾风加闪电的消失在城门口，眼睛里带上笑意。“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