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菘蓝在一起后,苏逸程前所未有的满足。
终于,他完完整整得到了一个人的爱,有人与他同喜同忧,与他亲密无间。
苏逸程曾经以为自已的爱是功利的,因为他太计较得失,所以他常常把她气得跳脚,在她身上汲取温暖,又霸道地要她全心包容,但他不是爱陈菘蓝,他爱的只是有人填补的那份缺失,或者可以说,只要他需要的爱被满足,换任何人都可以。
所以,在两人分开以后,出于示威和报复,他光速出国,并且换了新人治疗情伤,可这次,他发现自已再也做不到享受其中和全心全意,于是,这段关系只维系了一个月便草草结束。
之后的几年里,陆陆续续的尝试,皆是失败,无一幸免。
而其中某个漂亮清醒的混血姑娘在主动提出分手时指责他说,“Eason,我真替你感到可耻,你永远充满了防备,想爱却吝啬于爱,看着一群又一群人前仆后继地为你付出真心,你却如高高在上的神祇,冷眼旁观也不拒绝,其实你就是个混蛋、可怜虫!”
对此,他一声不吭,照单全收。
他顾不上理会这些怨怼之语,因为此时的他实在很忙。
作为MIT和UB的优秀毕业生,他极其顺利地进入到欧洲最负盛名的建筑事务所AG,从忙碌的学业无缝隙衔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忙的时候,他一天可能只睡四五个小时,更忙的时候,一天的休息时间最多三小时,一周加起来不超过十五个小时,所以,他没空也没有心情将这些指责的话放在心上。
况且,其实在面对指责之前,他就已经看开,感情并非生命中的必需品,比如学习,比如赚钱,这些都比风月之事来得简单纯粹,且回报丰厚。
他也承认他再也做不到信任和深情,并且近乎本能地反感着这些东西,所以,他只能继续任由自已凉薄加身,看着新人沉沦,继续不痛不痒。
就这样,时间不停往前走着,却又好像停滞在某个空间之中。
苏逸程本以为他的世界在时间的长河里会一直这样周而复始的运转下去,直到去年十月下旬,因为一场雪,他的世界迎来了转机。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因为慕尼黑的项目施工方遇到技术难题,他临时去那边救场开一个施工协调会。
这个德国南部第一大城,由于身处巴伐利亚高原,又靠近阿尔卑斯山北麓,导致它的冬季漫长而寒冷,雨雪频繁。
苏逸程来过慕尼黑许多,四季几乎都有踏足,但却是第一次在十月就遇上下雪。
这天,待到交流完施工要点之后,他将叶放留在现场与施工方负责人做会后交接,然后独自离开。
从明亮的办公楼出来以后,街道上行人稀疏,天阴沉得像是已经进入黑夜,寒风呼啸,积雪已有一寸之厚。
他们住的酒店离只有两个街区,所以,即便天气恶劣,苏逸程还是选择了步行。
那平静无波的眸子淡然地逡巡了下四周,辨别了方向之后,他拢了拢身上的黑色英伦风大衣,然后双手插袋,迈着长腿,逆着风雪往酒店的方向而去。
平日里,除了抽烟喝酒,苏逸程鲜少有如此自虐的时刻,现下走在雪地里,呼出的寒气像平日里的烟草迷雾,冷心冷肺,他觉得异常畅快。
而就在下一个路口等待绿灯之时,他随意抬头一望,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撒着,像偶像剧里浪漫的场景。
就在那一瞬,脑中无端端浮现出一句——她肯定很喜欢。
挺拔修长的身躯蓦地一怔,立在原地久久不动,犹如一尊俊美的雕像。
她?
那个他越来越少想起的人。
那个他曾经以为可以被任何人替代的人。
那个给了他一场空欢喜的人。
他们于2007年9月1日相识,于2008年8月8日相恋,于2011年2月10日缔结婚约,于2011年5月16日分手,此后再未相见。
他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在伴书山相遇时,她无知又懵懂地叫他“师兄”,第二次在尚香居一同吃饭,他们互通姓名,她自侃“要是叫‘板蓝根’就惨了”,第三次在“百团大战”偶遇,她听到他名字后才笑着叫人,“你好啊,苏逸程~”,之后,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每一次她都能让他心情大好。
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她不可置信地向他确认着,“逸程,你喜欢我的,是吗?”明明是怯生生的态度,却又一副无畏的模样,那时,他突然不想再拖延、试探,于是将含在嘴边的“你觉得我是喜欢的吗?”偷偷换成了郑重其事的“我喜欢你”,而后,他们在烟花盛放的天空下,拥抱、亲吻······
数年的海外生涯之间,某些闲暇的间隙,听闻国内的消息中不乏有她的存在。听闻她大学毕业后未再深造,而是很快投入到了社会的洪流之中,再后来便是她在工作上的一些成就,她去了哪里游玩,有人遇到她去相亲等等,都是积极的、向上的。
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时,他就想,这样也好,她走得干脆利落,他也好不再回头。
于是,他忽略掉心中的不甘和嫉妒,慢慢屏蔽掉她所有的消息,再次尝试着接受新的人物进入他的世界。
可是,直到此前,数年皆然未果。
陈菘蓝······
此刻,他终于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
那些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案例以及这场雪都告诉他,其实他不是没有过毫无保留,只是它们和他的炙热一样,都统统主动交到了陈菘蓝的手中,并且忘记取回。
而这些都正好应了那首名为《心动》的歌词:总是想再见你/还试着打探你的消息/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守护我的回忆。
失败,不过是他为心动付出的代价,时间恒久,周而复始。
就像他的人生,明明两人已经背道而驰,可他的人生轨迹还是在按照她的期望在走,她希望他离开,他便久居国外,她希望他余生顺遂,飞黄腾达,他便善待自已,功成名就,她喜欢海,他先后常居的波士顿和巴塞罗那都是靠海的城市。
唯一一点与她期望相悖的是,她要他忘记她,在这场雪景之中,他又想起她来。
这场雪是他回国的理由。
回到巴塞罗那之后,苏逸程便向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并迅速做了工作交接,在此期间,他答应了合作伙伴Cristiano继续持有AG股份和担任顾问的提议,并着手准备回国的事宜。
处理完AG和回国的事情以后,苏逸程没有马上回国,而是回到了马德里——姑妈苏行秀的家里。
多年来,苏行秀女士一直对他关爱有加,视若亲生,所以,他计划待这位优秀的铁娘子空出档期之后陪她去北欧转一转,等度假结束之后,他再从马德里动身回国。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他回到马德里的第二天,国内便传来外婆病重的消息,因此,他提前回到了这片熟悉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