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陈菘蓝瞬间体验到什么叫“自已挖坑自已埋”。
555······
从今往后,再也不劝人吃东西了,陈菘蓝在心里发誓道。
与此同时,黑色银边的手机瞬间滚如烙铁,陈菘蓝红着耳根将手机猛地推回去。
为了怕浪费叶叔的心意,嗯,坚决不是怕被叶叔发现,陈菘蓝也不管会不会间接接吻,飞快地将苏逸程面前那碗汤水倒回自已碗里,然后将脸埋进碗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至于对面那张漾着笑意的脸,她最近恐怕是不敢直视了。
偏偏这人恶劣得很,收回手机,还轻笑着,假模假式地为自已的挑食求个名正言顺的“恩典”,“陈小姐,允许在下挑食了?”磁性的嗓音里带着三分痞气,生怕让人不知道他是挑食的理由一样。
陈菘蓝:“······”
这人······真的很!恶!劣!!!
思及此,陈菘蓝又往嘴里猛塞了两口汤水,假装听不见对面的调侃。
见陈菘蓝终于老实,苏逸程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
苏逸程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也就没再动筷,而是拿起一旁的消毒毛巾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指,一边看着乖乖吃饭的陈菘蓝,温柔道:“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闻言,陈菘蓝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苏逸程见状,忍不住出声宽慰:“你慢慢吃,时间还来得及。”
陈菘蓝抬眼看了眼腕表,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原谅”某人,但又没办法不说话,于是只能一边提醒自已大人有大量,一边“不计前嫌”道:“老城的街道窄容易堵车。”
苏逸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算作默许,不过嘴上却还是不松口,“那你慢点吃,如果为了赶进度而呛到,我就给邱总打电话替你请假。”
陈菘蓝:“······”
陈菘蓝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处处牵着鼻子走,偏偏每一次她都拒绝不了又反抗不得,念及此,她瞬间将刚刚无法直视某人的想法抛在了九霄云外,抬眼怨念地“瞪”了某人一眼,可惜,某人在看手机,她被无视了······
基于此,陈菘蓝也开始破罐子破摔。
她突然想起刚刚苏逸程和叶叔一直在用越城方言,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着汤水,一边好奇地问:“所以你是跟着叶叔学会的越语?”
苏逸程顿了一瞬,修长的指尖继续敲击手机,一边分心道:“不是,我外婆教的,她也是越城人。”
陈菘蓝咬着筷子回忆了一下,“你以前不是说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在港城,我以为她是港城人。”因为自觉身份尴尬,所以她称呼苏外婆为“老人家”。
“不是,她是地道的越城人,祖籍是越城荔台区,在港城是她小时候遇上战乱和家人一起逃难到过那,在那生活了一段时间。”苏逸程摇摇头,耐心解释道。
或许是觉得从前说得不够清楚,苏逸程继续为陈菘蓝“恶补”着外婆的故事,“她一生去过许多地方,小时候从越城一路到虞城,又转到港城,差点去了台湾,新中国成立前夕,我外曾祖父受聘调回越城,她跟着一起回来,后来遇到我外公便去了立城,前些年,我舅舅商无涯决定回越城定居,她又一起跟着回了故乡落叶归根。”
闻言,陈菘蓝了然地点点头,她想到苏逸程说叶叔是苏外婆身边的老人,于是问:“那叶叔是跟着商家一路从立城到越城,还是回到越城的时候才到的。”
见陈菘蓝将注意力转移到叶叔的身上,苏逸程纵容地随她而去,随即答道:“前者,叶家和沈家祖上沾亲,叶叔从小住在商家,和我舅舅还有商女士一同长大。”
苏逸程口中的商女士是指他母亲商无虞,似乎他更习惯这样称呼他的母亲。
不过,陈菘蓝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她的问题没有一个确定的落脚点,想到什么便问什么,所以下一秒,她的问题重新回到苏外婆的身上。
“老人家还好吗?”陈菘蓝咽下嘴里的食物,恭敬地问。
陈菘蓝曾看过苏逸程外婆的照片,和蔼慈祥,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和苏母一样是个大美人,现在想来,已是耄耋之年了。
苏逸程沉默着打完了最后几个字,将手机往桌面上一搁,平静道:“她走了,去年11月。”
陈菘蓝闻言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平静的背后是这个结果。
刹那间,那些好不容易消退的愧疚和无奈,以及遗憾又悉数回到了心头。
其实,陈菘蓝愧疚的不止是后知后觉,更是对过去承诺的亏欠。
她知晓外婆对于苏逸程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因为,是她,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教他识字,教他道理,教他人情世故,关心他的冷暖,授予他立足的本领,所以,比起苏行仲和商无虞,其实外婆,也就是了不起的沈芳琮女士其实更像他的父母。
而她,陈菘蓝,明知苏逸程成长环境孤单寂寞,也曾答应过给他一个家,陪他一起照顾外婆直到终老,可她转眼食言,更是对爱护他的老人只字不闻,如今看来,苏逸程对她如此包容真是不值!
片刻后,陈菘蓝才稳住了心神。
她抬了抬眸,看着一脸如常的苏逸程,她低声愧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苏逸程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细心安慰起陈菘蓝来,“你不用感到抱歉,她走得很安详,而且家里也是遵照她老人家的遗愿没有公开讣告,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话落,苏逸程又将戴着腕表的手腕伸了过来,对着陈菘蓝敲敲腕表的表盖,提醒道,“好了,认真吃饭,再不吃完就真的要迟到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逸程今天戴的腕表和陈菘蓝的有些相似,简洁的白色圆形表盘,玫瑰金表壳,黑色的鳄鱼皮宽版皮带,不一样的是他的表盘下方有一个精巧的小陀飞轮,比陈菘蓝的更加精致些。
可是,此时的陈菘蓝无力关注这些细节。
是的,苏逸程的话丝毫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相反,此刻的陈菘蓝内心里无比的难受,汹涌的泪意即将喷涌而出。
陈菘蓝顾自偏头看向窗外,虽知自已的脆弱瞒不过苏逸程,却还是自欺欺人地不想让苏逸程看到她这副模样。
可是,就如同此刻一样,他们之间处处都是欲盖弥彰。
而此时,苏逸程的心里亦是自责。
苏逸程瞥了眼那动了小半的汤水,回想起昨夜回家时的情形。
昨晚,豪华的黑色轿车驶入宽敞明亮的地下车库。
下车时,他的眼睛又一次无意扫到后排车座上精致的礼盒,黄小姐说这是谭书瑞专门为陈菘蓝准备的,他明知是激将,却还是忍不住鬼迷心窍地拿出手机打给了叶叔,说要带一位朋友去餐厅吃早茶,而他从那时起便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善妒从来都是祸根。
念及此,棱角分明的下颌瞬间绷紧,深邃的眉眼敛下,任由内里暗潮汹涌,不动声色地自我讨伐着。
但他却不能任由自已低迷下去。
于是,颀长的身体起身走向对面,温柔地将人揽进怀里,低声哄道:“好了,已经过去了,不要难过了。”
“她老人家常说‘乐天知命故不忧’,对生老病死,她其实很坦然,所以不要难过。”
陈菘蓝紧紧环住男人的腰际,一时没有答话。
此刻,她没有办法继续若无其事下去,前所未有的疼惜致使她无惧旁人的目光和笑话,她现在其实最想的抱着面前的男人悔过,忏悔她对他造成的一切伤害。
可是男人好像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好了,被人看到这个大人还撒娇就该被笑话了。”苏逸程拍拍陈菘蓝的头,安慰道。
“对不起逸程,我太差劲了。”陈菘蓝瓮声瓮气道。
其实,陈菘蓝很想问一问苏逸程痛不痛,可是她知道这个问题一旦出口就是垂心剔骨的刀子,会毫不犹豫地让苏逸程血肉模糊,所以她把话重新换成了负荆请罪。
她太差劲,差劲到食言,差劲到用抛弃他来保全自已,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她还很脆弱,需要他回过头来安慰和保护,可他,明明也是一个人。
“陈小姐,你的话是在质疑在下的眼光,这可不行,苏某可不答应。”苏逸程笑笑安慰道。
陈菘蓝无心玩笑。
她抬起头,看向那双深邃的眉眼,保证式地说:“逸程,我此生会尽我所能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