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皇上的圣旨到,弘宇急忙跪地接旨。
打开黄色绢帛一看,皇上令他们立即回京。弘宇有点儿纳闷,他给皇上的奏疏上不是只写了召欧阳雪莲回京吗?
但皇上的圣旨不容置疑,他们必须尽快动身回大安城。
于是大家连夜开始了善后的工作。晋州总督杨田玉,河道总督王科,还有副村长甘力,很快就被召集到了一起。
至于救灾的紧迫性,治理河道的重要性和长期性,他们都非常清楚。
弘宇只是提醒他们要认识到今后工作的艰巨性。都是心中装着老百姓的人,他们有着共同的使命,该说的话都不用多说。
又在一起工作了两个多月,相互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和深厚的感情,在这临别之际,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欧阳雪莲也和当地的几名大夫进行了交流,提醒他们不能大意,还是要时时注意防范灾后可能出现的一些流行疾病,还把一些常见的药方留给了他们。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老百姓自发地来相送。就像送别自已的亲人远行一样,大家都是眼泪汪汪,相互叮嘱,相互祝福。
回京的路上,弘宇专门绕道去见了沙乐将军,两人一起分析推演了北境形势,觉得修路的将士应该马上撤回北境,在军营休整备战。
至于修路工程,王科很快便会组织民工来接替。
经过两天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走出了灾区的泥泞小道。在一小镇用过饭后,户部尚书连正业建议大家休息两个时辰。
八月的天气非常炎热,但在山区的树荫下,却十分凉爽。
欧阳雪莲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遥望连绵起伏的群山,美丽而平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清澈明亮的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她想起了父亲的希望,想起了药王谷传人的责任。曾经,她也觉得自已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只想一心追随在自已心爱的人身边,能为他排忧解难就是她一生的幸福。
现在她终于清醒了,她追随的男人心中,看重的不仅仅是家国情怀,还有他的青梅竹马。
而自已留在他身边,为他做得越多,他越觉得愧对于她。
既然这样,那就离开吧,放过他,也放过自已。
于是,在她的心中便产生了一个坚定不移的想法,她要走遍万水千山,写出一本百草药经,造福天下之人。
欧阳雪莲沉浸在自已的向往之中,树叶的缝隙间漏下点点阳光照在她身上,使她显得无比圣洁。
弘宇来到她身边,见她正在沉思,便站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她。过了很久,才缓缓叫道:“欧阳……”
听见声音,欧阳连忙站了起来侧身施礼,“民女欧阳给英亲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还是平静的面容,不急不徐的声调,但弘宇却分明地感觉到了与以往不同的那份疏离。
他的心不觉一痛,如墨的眼中突起一片潮湿。
得知她来到大安城时,自已曾在心中默默地发誓,一定要像兄长一样地去照顾她,保护她。
现实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把她置于危险之中。
正当弘宇处于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境地时,连正业走了过来,“王爷,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弘宇默默地注视着欧阳雪莲,嘴唇几张几合才说出了一句:“注意安全。”
看着弘宇离去的背影,欧阳雪莲的眼中是满满的留恋。
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要抵达京城,天黑之时,他们选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脚宿营。
凉爽的晚风拂过弘宇的面颊,他已在暗淡的月光下坐了很久。
沉重的心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浮过:晋州和江州的救灾情况;天河和灵河的治理前景;北境和南境一触即发的战争局势;朝廷上多年以来的党争……
弘宇摇了摇头,好像要摆脱这所有的烦心事。最后,他将右手轻轻地按在左胸上,心中默念道:“娇儿,你自由了吗?”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欧阳雪莲从待卫的手中接过弘宇的锦袍替他披上,又替他整理了被风吹乱的发丝。
弘宇拉着她坐在身边,用自已的大手温暖着欧阳那柔软而微凉的小手。
欧阳雪莲将头轻轻地靠在弘宇的肩上,静静地享受着这短暂而幸福的时光。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药王谷……
欧阳感觉到了弘宇的眼泪一点一点地落在自已的手上,弘宇也感觉到了欧阳的热泪湿了自已肩头的大片衣裳。
暝暝之中,他们好像有心灵感应。这,便是他们此生此世最后的温存和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