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北方天气肃杀,户外除了松柏,看不到一丝绿色,在这个色彩单一的季节,一串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成了寒冷中一抹亮丽的颜色,为清冷的气氛增添了一抹色彩。
馨媛时常想起小时候和妈妈一起上街买糖葫芦的情景。那时的糖葫芦样式比较少,通常是山楂或是小苹果做的,不像现在橘子、葡萄、小土豆什么材料的都有。每次跟着妈妈去买菜,妈妈都会顺便给她买一串糖葫芦吃,香甜酥脆的外壳,咬上一口嘎嘣作响,里面的山楂单吃有点酸,但和着冰糖外衣吃口感刚刚好,不酸也不腻;如果里面包裹的是小苹果,那一定会是冻苹果,虽然皮有点厚,但是咬起来沙沙的、凉凉的,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十一月,馨媛和振东准备回振东老家了,她已经没有心情感受冬天,她每天都忙着收拾东西随时为北上做准备。
看着女儿和女婿每天忙着搬家,馨媛父母不禁伤感,以后能见到女儿的机会恐怕不会太多了。馨媛母亲偶尔也会过去帮忙收拾,但振东是个爱面子的人,担心岳母看到自已寒酸的出租屋瞧不起自已,所以总是婉拒。
在搬家这件事情上,振东表现出了莫大的积极,他每天忙进忙出,一会打包一会发快递,寒冷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他热切的心,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愉快。
很快就到了馨媛他们要走的日子,馨媛父母目送女儿女婿拉着大包小包上了火车,老两口望着列车远去的方向,凝视了许久。从前车马慢,出走即是一生;现在路虽好走,却奈何山高水远,终还是聚少离多。
馨媛和振东坐了一夜的火车,第二天一大早终于到站了。馨媛虽然是个孕妇,但她和平常并无二样,她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振东根本没考虑孕妇坐车会有什么特殊要求,他觉得自已能给馨媛提供卧铺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自已上学那会还自带过马札。
车站外边,振东父母和兄嫂早早就等着了,看馨媛和振东拿着大包小包出站,一帮人赶忙上前。
“快给我快给我,馨媛你看你,挺个大肚子还拿这么多,一路上累坏了吧,在车上吃早饭没有啊?”振东母亲热情的边接过馨媛手里的东西边说。
“哦,那个……我们在车上吃了一点面包,现在不饿。”馨媛微笑着说,其实在车上她是想吃早饭的,但振东却说马上就到家了,等着中午吃大餐吧,车上的饭菜谁知道卫不卫生。
对于振东的说辞,馨媛早有心理准备,毕竟振东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所以上车前馨媛特意嘱咐振东去买一桶泡面,结果振东居然没买,他的理由是,泡面是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其实主要原因还是振东怕花钱,准确的说是怕给馨媛花钱。
本以为振东的家人会带着自已去吃早饭,没想到一帮人拉上他们就往家里赶,路上除了聊家常,对于馨媛是不是饿了这个问题闭口不谈,他们可能觉得吃点小面包意思就是吃了早饭,亦或是觉得忍忍就到中午了。
很快,就到振东父母家了,一家人开始从车上往家里搬东西,馨媛本想歇一会,毕竟怀孕好几个月了,况且路上也没休息好,但振东执意让馨媛帮忙搬东西:“你看不见大家都在忙着搬东西吗?还不上来搭把手,爸妈那么辛苦去车站接我们,你就懂点事吧。”
馨媛很无语,但她不想和振东吵,所以她也开始帮着往里搬东西。在馨媛准备解开绑在一起的拉杆箱和书包的时候,不知是绑的太用力,还是路上绳子被拉紧了,馨媛费了很大力气都没能把绳子打开。
振东看馨媛一直在那磨蹭,以为她是不想干活,看着自已的父母和兄嫂都在忙着搬东西,她居然在那磨蹭,振东气不打一处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走了过去:“你干嘛呢在那站半天?”
“这个绳子打不开,你来帮我一下吧。”馨媛说道。
“你怎么干什么都这么墨叽呢,你看人家嫂子,手脚利索忙进忙出的,你怎么就不能跟人学学呢。”说完,振东还不忘瞪了馨媛两眼。
本来早上没吃饭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在看振东这副样子,馨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父母说的,刚来他们一家肯定会给自已一个下马威,自已一个人不要和他们硬刚,馨媛便忍着心中的怒火没有作声。
振东费了半天劲,骂骂咧咧的终于解开了绳子,振东的父母虽然看到了振东训斥馨媛的情形,但是并没有上前帮忙,因为他们觉得新媳妇进门就应该让她知道知道规矩。
振东解开绳子后,把装的满满当当的书包递给了馨媛,并催促她:“赶紧拿进去吧,这么大个人了,什么事都办不好。”
馨媛提着沉重的书包,踉跄着往里走。振东的嫂子看见了赶忙上前帮提着,还说这么重的活怎么不让振东干,馨媛只是苦笑。
一家人忙了一上午终于把馨媛和振东住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虽然屋子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但足够两人安身。振东的母亲看时间不早了,张罗着要去做饭,振东父亲瞅了瞅振东,没有说话。
振东对父亲的意思心领神会,立马微笑着对馨媛说:“亲爱的,你看咱们这歇也歇了,现在妈和嫂子要去做饭,你也去搭把手吧,炒几个拿手的菜让大家尝尝你的手艺。”
振东丝毫没有顾忌馨媛已经怀孕五个月还车马劳顿外加收拾屋子一上午,而旁边众人听他这么说也都没搭话,只是眼巴巴的瞅着馨媛。馨媛顿时怒不可遏,但她也不想闹得太僵,毕竟自已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于是便对振东母亲说:“妈,今天我就不帮您了,您看我这挺着五个月的大肚子,又是坐车又是收拾屋子的,我累着不要紧,把孩子累着可不好,您就辛苦辛苦吧。”
振东母亲当即笑着说:“好的没问题,振东逗你呢,我们怎么舍得让你挺个大肚子帮我们做饭啊?你快好好歇着,我去做饭,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去。”
馨媛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振东母亲乐呵呵的起身去做饭,剩下的人开始谈天说笑。
馨媛觉得确实很乏,于是便提出去隔壁屋休息,振东有点不乐意了,觉得一家人都热情的在这有说有笑,馨媛却一个人猫起来,未免有点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由着馨媛。
很快中午饭做好了,一家人端坐整齐,振东父亲一声令下就吃了起来。
“来来来,大儿媳妇你最爱吃这个,多吃点。”说着给大儿媳夹了一块鱼。
“振东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妈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多吃点……老大那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啊……”振东母亲边说边乐呵呵的看着三人,眼里满是幸福。
“馨媛,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这些,你就看自已喜欢什么多吃点,听振东说你们那边面食比较多,这不,我今天早上刚买的馒头,你快尝尝。”说着,拿了一个馒头递到馨媛面前。
馨媛一时不知该不该接,毕竟自已现在不想吃馒头,但看她在那举半天了,便也接了过去。
馨媛刚要低头吃,突然“啪”的一声响,把馨媛吓一激灵,定睛一看原来是振东母亲把一枚咸鸭蛋磕在了馨媛面前,磕一下是为了防止鸭蛋滚下桌,但这动静着实有点大,馨媛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再看振东母亲,后来又依次把几枚咸鸭蛋在自已面前磕碎后放到了其他人面前,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馨媛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闺蜜曾告诉她,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媳妇进门也不例外,谁能在最初的交往中占上风,以后就都占上风。馨媛起初对此不以为意,她觉得既然是一家人就没必要非得处处比个高低,有活大家干,有时好商量,不挺好的吗?
但想法归想法,现实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有些人天生爱争输赢、分高下,谦恭礼让在他们眼中是迂腐的代名词,他们觉得没钱又没能力的人才会听别人的,有本事的人都是使唤人的。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振东一家人思想高度统一,他们誓要在家庭话语权方面全面压制馨媛,将来争取谁都能用的动她,她必须清楚自已嫁到这个家里就是为了伺候一大家子,毕竟她没有妯娌那样的家世背景。
刚来就遇到这么多坎坷,馨媛倒吸一口凉气: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想想父母的疼爱和不舍,再看看现在这一家人的嘴脸,馨媛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值得,现在就由着他们打压自已,将来孩子也会看不起自已的。想到这里,馨媛突然把筷子扔到了地上并假装说到:“哎呦,妈,我筷子掉了,你帮我捡起来洗洗去吧,我这弯不下腰……哎,爸,你脚下也有一根,你也帮忙捡一下呗?”
看馨媛这么和自已的父母说话,振东突然怒吼道:“吃个饭筷子都拿不稳,这么大个人了搞得生活不能自理似得,你怎么这么蠢!”
馨媛料想振东一定会数落自已,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振东说完,馨媛没说话,突然她拿起手边的咸鸭蛋想着振东的身上飞去,紧接着是刚才那个馒头,然后她顺势把桌布掀了!
众人有惊又怒,振东怒吼道:“你干什么你个疯婆子,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吗?还掀桌子,刚来就反了你了!”振东在那骂骂咧咧,振东母亲火上浇油开始大哭大闹:“哎呦喂,好好吃顿饭都不行,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振东,你还是个人吗?啊?我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女人,大老远背井离乡的跟你坐火车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口气没歇忙活了一上午,现在吃个中午饭,你那张臭嘴也不闲着,你怎么这么贱呢……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一点教养都没有,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跟个疯狗似得一天乱咬人,跟个没脑子的炮仗似得一点就着,吃什么饭,都吃屎去吧!”馨媛决定放开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还有你,婆婆,鸭蛋拿给别人之前都能磕一下,就我的不能吗?不就是嫌我没给你做饭吗?你不体谅一个奔波的孕妇也就算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闻不问?你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意思吗?”馨媛对着哭的口吐白沫、撕心裂肺的婆婆说到。
“我现在就表个态,你们家要是这样,我现在就走,马上办离婚,孩子打掉,我豁出去这辈子不能生育,也不给你们这样的家庭传宗接代。振东你跟个傻B似得在那杵着干什么,收拾东西上民政局,走。”说着馨媛就去拽振东。
振东的哥哥本着和稀泥的原则在一边观看刚才的“表演”,馨媛的嫂子则是本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看馨媛怎么被收拾,但当看到文文静静的馨媛要动真格的,他们也不淡定了,在哥哥眼里毕竟馨媛怀着他家的血脉,在嫂嫂心中如果这个高学历的“保姆”走了,一大家子又得找她的事,于是他们夫妻二人开始当和事佬。
“弟妹呀,是振东不懂事,你就消消气吧,啊!我们也是,你们回来我们光顾着高兴了,忘了你还怀着孩子,你消消气,千万别动了胎气啊!”振东嫂子边说边要扶着馨媛坐下。
馨媛知道她是看热闹看不下去了出来当和事佬,她没有戳破,毕竟现在他们一帮人在针对自已,如果都拧成一股绳,那自已今天难免会有一场恶仗;但馨媛也没有理会振东的嫂子,毕竟对于别人的虚情假意如果你轻易就中套了会让人瞧不起的。
“振东你给我听着,我跟你结婚到现在,你一顿饭都没给我做过,一次碗都没有刷过,今天我饿了,我要吃饺子,必须是青椒牛肉馅的,你现在马上去包,包不好我马上走。说完馨媛转身去了里屋,并狠狠地把门摔上了。
振东父母都很生气,觉得馨媛简直反天了,但想想自已一家今天的表现,确实也难怪人家发火,于是便老老实实开始准备包饺子。
饭没吃上现在又得包饺子,振东的嫂子很生气,但又不好发作,于是借口单位有事就开车走了。现在只剩下振东等四人忙着包饺子,振东母亲看儿子辛苦,就拿些点心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馨媛想着自已刚才的表现,其实也挺后怕的,但凡他们家人有一点不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她都可能会遭到围攻,自已一个人飘零他乡,想要站稳脚跟,唯有看人下菜碟了。
很快,饺子出锅了,振东给馨媛赔了好一顿不是才把馨媛给请出来,馨媛往桌前一坐,看着盘子里的饺子也算是有模有样,但看到没有醋,她立马发难:“没有醋怎么吃啊?你们家里都不备调料吗?”
振东母亲赶紧拿来一瓶白醋,馨媛看了看对振东说:“我要的是陈醋,这是陈醋吗?”
振东压低声音说:“差不多得了,一家人为了帮你包饺子忙活一个小时了。”
“知道累啊?我以为你们都是铁骨钢筋不用吃饭呢,平时你要什么不都得立马办到吗,我现在也要你立马办到,现在我要一碟醋,立马要。”馨媛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众人看这架势生怕没有台阶下,于是振东的哥哥赶忙起身去小卖店买,还嘱咐馨媛不要生气,是他们一家考虑不周。
很快醋买回来了,馨媛正准备吃,只听振东母亲说到:“儿子,老头,你们也快坐下吃吧,锅里还有呢,刚好够你们的,我就不吃了。”这话明摆着就是提醒儿子要心疼自已,自已忙乎了好一会儿也没吃上饭。
馨媛知道她的意思,顺势说到:“振东你不是说你不饿吗,把你那碗让给妈吧,妈辛苦一上午了,怪累的。”
振东本来就心疼自已的妈,于是赶忙把自已那碗给了母亲。但振东母亲哪里肯让儿子受委屈执意不吃。两个人就在那一来二去的推搡着。
“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妈你要醋吗?”馨媛微笑说道。
“……我……”振东母亲不知如何回答,振东一把把她按到椅子上,就这样振东的母亲吃了那碗饺子,振东则借口看电视,去别的屋子里吃了点零食。
想到儿子一天没吃东西,振东母亲心里愈发的生气,但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了,她不想家里再鸡飞狗跳了,于是也只能早点准备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