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岗村和滨河镇相距五里多,来往必须要经过一个羊肠小路,羊肠小路是水打沟冲刷而天然形成的,小路百转千回,路两旁是一人多高的青纱帐,满山遍野。
满月利用假期去镇里做家教,为的是给自已挣点学费,满月没有自行车,只能步行来往其间。
黄昏时分,凉风阵阵,吹得两旁的庄稼沙沙作响,满月背着挎包快步前行。
对于这条小路,满月是从小就走的,再熟悉不过了,可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她心里总是很忐忑,有种莫名的恐惧。满月边走边前后张望着,可一个人影都没有。
满月不敢再回头,硬着头皮快步向前,一声乌鸦的鸣叫,惊出了满月一身冷汗,乌鸦从头上飞过,满月抬头张望,远处的玉米稍依次摇动,似乎有人在穿行,有象是风在作祟。
“谁啊!谁!里面有人吗?”满月高喊,没见回音,玉米稍还是摇晃个不停。
满月来不及多想,一溜烟地往家的方向奔跑。
(二)
满月的妈妈素琴没有做晚饭,一个人在屋里生着闷气,不只是因为满老汉签下的合同,更多的是因为这样的苦日子没个尽头。
满老汉自已在厨房里忙乎着,一阵阵地咳嗽,毕竟感冒还没有好,只是烧退了。
满老汉把白天的剩饭剩菜放在锅里,盖上锅盖,又往锅灶上添了一把柴火。
乡村人家的锅灶有时候很不好用,遇见风向不对,灶火里的烟就倒灌,满老汉没添几把柴草,整个屋里就被弄得烟雾弥漫。
满月背着挎进门,整个屋像是神仙洞府,看不清个人影,满老汉一个转身,差点撞满月一个满怀。
“诶呀妈呀!吓死我了!”一个蓬头垢面一鼻子灰的老满头呈现在满月面前,确实吓了跳。
老满头闷闷不乐,只是问一句:“才回来?屋里冒烟,你在院子里躲躲,一会把饭桌放在院子里,咱们今天就得在院子里吃了。”
“我妈呢,今天你怎么做上饭了?你身体好些了吗?”满月关切地问。
“你妈今天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呢?”满老汉一边说一边又往锅灶上又添了一把柴草。
“我来吧!你去院里透透气!妈!冒烟!你就别在屋里猫着了!”满月呼喊着素琴,也招呼着老满头,示意到外面躲躲。
素琴听到满月回来,强装笑脸走了出来:“这死天气,一犯风就冒烟,没招!”
“妈,你没事吧!”满月一边摆弄灶台上的柴草,一边说。
“没事!没事!就是胃不舒服,一会喝点米粥就好了!”素琴边说边往院子里走去。
锅灶里的柴草也许是有些湿,火苗一会生一会灭,满月只能用嘴去吹,让柴草燃烧得更彻底些,火苗炸起,一股浓烟喷在满月的脸上,炝的满月直流眼泪。
饭终于熟了,院落里,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桌上也只有米粥,还有中午剩下的豆腐,几个小咸菜。
满月和老满头的脸已经花了,素琴的脸也微微见了浮肿,是之前泪水的浸润。
虽是米粥、咸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却吃的火热,彼此看着对方的花脸,笑个不停。
是的,再苦的日子,也要笑着熬下去。
(三)
上岗村的夜晚,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家灯火,没有一点生气。
老满家屋里的烟早就消散了,老满头和素琴已经就寝,素琴背对着老满头一句话也不说。
老满头睁着眼睛,心里也在盘算着:合同签的是不是太草率了,但他是讲信誉的,已经答应杂货店的老王,要偿还贷款,说出的话就得算数,没有信誉,他很难在这个村子立足。老王会不会给他续贷,他心里也是没底,但是他也想,凭借多年借贷积累的信誉,老王不会难为他。
老满头半梦半醒,一夜也没怎么睡,他知道等待他的明天,一切还是未知!
满月在自已的屋里,也是没怎么睡,晚上回来的路上的惊吓,还让她心有余悸,毕竟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生怕遇见歹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条路,在很多年以前,发生过小女孩被猥琐的事情,被猥琐的还是他从前的初中同学,后来那个同学就辍学了,当年的歹人也被判了刑,想到这些满月心里一阵发毛。
满月从自已被窝里跳了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他记得这里有一个削土豆皮的厨具,满月借着昏暗的灯光找了废弃的土豆挠子,满月用手摸摸,挠子尖部还算锋利,满月用钢刷又清理了一翻,擦拭干净后还是十分闪亮。
满月回到屋里拿出自已的挎包,拉开最外层的拉锁,小心的把土豆挠子放了进去,满月缓了缓神,又喝了一口水这才踏实地钻进被窝睡去。
(四)
太阳出了,一大早,上岗村了的人们就忙碌起来,鸡叫声、犬吠声一波接着一波,到处炊烟袅袅,有的人在给牛马添草料,有的在喂鸡喂鸭,有的在修补院墙,乡村的百姓总是有干不完的农活。
乡村村口的主路上,葛大牛在领着几个壮劳力在路两旁打桩,准备用钢丝拦上,这样重车就不会进到村里来,保护了乡村路面的规整。
葛大牛光着膀子,一锤一锤地砸着,围观的百姓也是一阵赞许。
“对!这小子,干了件好事!”
“是啊!这道,一下雨,重车再一压,一反浆,准没好!”
“对!这用钢丝一拦,上上锁,准成!”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的确,乡村的路每到雨天泥泞,一有重车来往,就会留下深深的车辙,而后就变得坑洼不平。
葛大牛自从答应母亲要听话学好,好像真的不再为非作歹,换了个人一样,变着法的做好事给大家看。
葛大牛心里清楚,他要和满月定亲,自已就得换回好的口碑,自已的妈妈高燕也好运作。
满月和老满头都吃了早饭,满月一大早就要去家教,老满头今天也要去还贷,都是为生活而奔波。
(五)
葛大牛在上岗村的村头打桩,满月正好路过,被大牛看见,大牛看的入了神。满月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修长的身材、凹凸有致、秀色可餐,确实让人着迷,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一旁的劳力用手扶着一块杨木的树干,葛大牛一锤又一锤砸着,因为失了神,一锤下去,只听的啊呀一声。
“大哥,你都是看着点啊!手!手!”壮劳力的手被砸的淤青,疼的呲牙咧嘴!
“对不起啊!我没看准!”葛大牛歉意地说道。
“你是根本就没看,我说,大哥,你看美女呢吧!”壮劳力一边揉着手一边说。
围观的百姓也齐刷刷地回头,看着满月发出哄笑!
葛大牛对着满月吹着调戏式的口哨,满月狠狠瞪了一眼光着膀子、剃着光头的葛大牛,想想前些日子,大牛咸猪手,捏了她的屁股,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暗骂沙雕。
满月径直地走了,头也没回!
葛大牛朝着满月喊:“忙啥去啊!晚上我去接你!请你吃饭!”
满月喊了一句:滚!
众人起哄:她让你滚呢?
葛大牛真的就滚了起来,倒在地翻滚着,边滚边喊:哎!我滚了!你看啊!我真的滚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六)
满月做家教工作,教的不是别人,正是镇上派出所所长秦顺家的两个公子,大的14岁、小的12岁,两个小男孩一个叫天一、一个叫正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
满月学习成绩很好,辅导这两个孩子还是很轻松。
满月没去考重点高中,就只考了个职高,当初也是想上个职业高中学,有一技之长,早点参加工作,上了职高才知道,学习氛围极差,根本学不到什么正经的东西,所以满月才有考大学的想法。
秦所长平时工作忙,媳妇江萍在家带两个孩子很是吃力,特别是放了暑假,更是折磨得江萍啥也干不了,有了满月在,江萍轻松多了,说是辅导功课,其实就是陪孩子玩、陪孩子写作业。
满月长的漂亮、人又有眼力见、会来事,两个孩子和满月都很亲,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有时候满月还给秦所长和江萍洗洗衣服、打扫房间什么,就像保姆一样。
这也难怪,秦所长两口子给的酬劳多,甚至没等干活就把酬金交了,满月很是珍惜这份工作,这也是当初孟瑶的妈妈刘冬梅介绍的,毕竟在酒店帮忙时,被葛大牛骚扰,这也算是还个人情。
两个孩子淘气,从满月的拷包里翻出了土豆挠子,两个孩子喜欢的不行,比划起来。
满月赶紧把土豆挠子从两个孩子的手里抢夺下来,嘱咐道:“听姐姐的话,这个东西不能随便玩,哥哥划到了弟弟不好,弟弟划到哥哥也不好,知道吗?”
天一和正子点点头。
“好了!好了!现在玩的差不多了,马上开始写作业,看谁第一个能完成今天的任务!”满月哄孩子还是有一套的。
江萍看见满月包里的土豆挠子,问道:“怎么,你回去还要做饭吗?”
满月有些难为情地说到:“这两天回家,走过玉米地的小路,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心里有些害怕,所以带个东西防身用。”
江萍满不在乎地说:“你姐夫是干啥的,是派出所所长,给他家孩子辅导功课,还有人敢欺负你,他们胆肥了吗?你放心吧!”
满月坐在沙发上点点头。
江萍又接着说道:“就咱们这一亩三分地,谁啥样都清楚,我确信,没人敢把你咋样?你要不放心,实在不行,这几天你就早点回,不用太晚。反正最近我手头上的事情,也处理差不多了。”
满月想着还是多干几个小时,也能多挣些钱,回答道:“其实也没事,这条路没多远,我也常走!嫂子,你就放心吧!我没事!”
(七)
老满头早上在家磨蹭了有一会儿,就是不想和满月一起出门,毕竟贷款还贷的事,满月还是一无所知,更是不想让满月知道了惦念。
老满头拿着自已准备好的钱,来到喜顺杂货铺,杂货铺的老王正忙着卸货,老满头伸手帮起忙来。
各种水泥从车上卸下来,确实是很累人,老满头十分卖力气,表现好点,也是为了老王能多帮帮他。
很快,货卸完了,老满头遭了一脸灰。
“老哥,辛苦了,赶紧进屋洗把脸!”王喜顺热情地招呼着。
满老汉答道:“这点小活,没事,庄稼人都有膀子力气!”
“你看你干把瘦,倒挺有劲,我扛点东西就上喘!总不干活,就完犊子了,岁数也是大了!”王喜顺边说边把老满头让到屋里。
两人洗完脸,王喜顺又把司机和工人打发走,这才回到屋里和老满头唠了起来。
老满头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子,里面是百元大钞,老满头一边拿一边说:“我是来还贷款的,我是个讲信用的,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
王喜顺看着老满也是满心地佩服:“老满头,你人老实又厚道!办啥事都是有口皆碑!”王喜顺边说边接过钱清点着。
老满头关切地问:“他王叔,贷款全额还上了,你看看你把之前的字据给我,你再重新写一个,我再续贷一下。”
王喜顺知道前一段村长夫人高燕让他难为难为老满,但是王喜顺真是有些不忍心。
王喜顺还是琢磨了半天,他想不能不给高燕面子,但是老满头这个贷款客户也不能丢了,毕竟这些年吃的利息早就把本金都赚回来了,老满头确实是个安全且稳妥的客户。
王喜顺透了透嗓子:“老满哥,你人不错,很踏实,我信得过你,我最近确实是需要钱周转,你看还有别的生意,我也要进货什么的,但是你放心,一周后我再给你整钱,然后咱们再写字据,你看好不好!”
老满头看着王喜顺说的很是诚恳,也深信不疑地说道:“行,那咱们就说定了!”
老满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可毕竟钱没到手,未来还会有什么变故,谁也无法保证!
(八)
满月还是像往常一样早出晚归,来回走的这条羊肠小路,总是有些心虚,也许是葛大牛对她的不怀好意,让她有了芥蒂。
黄昏时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各自回家了,青纱帐又变得分外宁静。满月回家的路曲曲折折,她小心地走着,时不时地用手摸摸挎包里的防身设备。
也许是走路走的急,满月的鞋带开了!满月正了正背包准备去系鞋带,系完鞋带一起身,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在自已的肩膀上,满月心里一惊……
这个人到底是谁?满月和老满头又会面临怎样的劫难呢?等待着他们的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