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小丫鬟们给闫研打来了洗脸水,替他梳洗穿衣。
一个十五六岁,穿着顾府统一配发的青绿衣裳的小丫鬟对闫可贞道:“你是小少爷的书童,这些事你也要学起来,以后跟着少爷出门时就得你来伺候了。”
闫可贞脸上表情平平淡淡,语气平缓道:“是。”
于是闫可贞就站在旁边看着小丫鬟们给闫研穿衣梳洗。
出门时,闫可贞替闫研拎着书匣。
闫研读书的地方是后院一个安静偏僻的小院子。院墙边上种着翠竹松柏,庭院中间的花圃里有假山奇石,在假山旁还种着几株牡丹花。
给富贵人家当书童虽说也和下人差不多,但好处就是可以免费读书。
闫可贞的亲生父亲是秀才,所以闫可贞很早就开始读书写字。虽然后来因为父亲身染恶疾,他也因为照顾父亲而荒废了学业,但读过一遍的毕竟不一样。闫研现在学的三字经他稍加温习就能背诵全篇。
陈老夫子听着闫可贞流利的背诵三字经,高兴的一边不住点头赞许一边手捋着自已的花白胡须。
闫可贞不仅能背诵文章,还写得一手好字。这下老夫子就更高兴了。
闫可贞虽然还不满十岁,但他的字结构严谨,笔画锋棱明显,书风骨力初显。若是在用心练上几年,定能有所成。因此老夫子对这个书童也更加上心了些。
下学回来,闫研的另一个书童也到了。
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单眼皮小眼睛,鼻子长得还不错,嘴唇特别薄,脸色有些蜡黄,身材瘦瘦的,比闫可贞高了半个头。
“含章,这是你的床铺,以后你就和可贞住这儿。”顾管家指着一张床铺说。
“多谢顾管家。”含章嬉皮笑脸的把自已的被褥放在床上。
“以后在少爷身边伺候,事事都要小心仔细,要是小少爷有什么闪失,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顾管家指点着两人警告道。
顾管家说完给闫研行了礼后就离开了。
顾管家一走,含章就蹲在地上看着闫研调笑道:“小少爷,你长得可真好看。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说着就想伸手去摸闫研的小脸蛋。
他刚伸出手,闫研就往闫可贞身后躲。
闫可贞拦住他道:“天晚了,小少爷要休息了。你去打热水来给少爷洗脚。”
“好,我去。”含章悻悻道。
不一会儿,含章把热水打来了。闫可接过木盆蹲在地上给闫研洗脚。
一切做完后,含章开口道:“咱们都是小少爷的书童,认识一下吧!
我老家人都叫我瘦猴儿,进了府城主觉得瘦猴儿不好听,于是给我改名儿叫闫含章。”
“闫可贞”闫可贞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闫可贞给闫研拉好被子,正准备出去时,闫研拉住他的手道:“哥哥陪我睡。”
闫含章有点震惊的看着闫可贞道:“小少爷叫你哥哥,还让你陪他睡?”
“少爷,我只是您的书童,不是您的哥哥,以后您叫我闫可贞就好。不然别人听到会误会的。”闫可贞面无表情的说。
“少爷比较怕黑,所以要等他睡着我才能离开。”
“喔!”闫含章出去铺自已的床了。
闫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叫闫可贞‘哥哥’,但他察觉到了闫可贞的不高兴。所以他从那以后就不再叫闫可贞哥哥了。
一如前夜,等闫研睡熟后闫可贞就下床回到了自已的床上。
清早,闫可贞早早就起来等着丫鬟们给闫研梳洗,闫含章也站在旁边看着。
闫含章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字,老夫子讲学时他也没有耐心听,不是盯着院外的鸟儿发呆就是在桌上画王八,坐姿也是懒懒散散。老夫子让他给闫研和闫可贞砚墨他都不会,老夫子被他气得要把他赶出去。
“就你这样的也敢起名叫‘含章’?”
“又不是我想叫这名字的,还不是城主嫌我名儿难听!”闫含章小声反驳道。
闫含章的到来给无趣的听学增添了许多乐趣,闫研还挺高兴。
闫含章给闫研讲了他们在老家的许多趣事儿,逗得闫研都笑了好几回。直到睡觉时都还拉着闫含章说话,也没有再让闫可贞陪他睡。
直到闫研睡着他才出来,他伸了个懒腰道:“哄孩子可真累。”
闫含章熄了蜡烛躺在床上道:“唉!你老家哪儿的?”
“安阳城郊的。”
“我老家是云城的,我爹娘也在府里干活。你爹娘呢?”
“我娘也在府里干活,我爹还在老家。”闫可贞答道。
“唉!我爹娘为了那一个月三两的银子把我带到了这里。在这里虽说不愁吃穿,但在这里不能爬树抓鸟儿也不能和我的大黄赛跑,还得伺候孩子。真是一点儿乐趣都没有。”闫含章抱怨道。
“我来了安阳城,我父母把我的大黄送走了。不知道大黄的新主人好不好。
大黄是我从小养的狗,它很聪明。我跟着它逮到了很多的兔子。我小时候一个人跟着爷爷生活,只有大黄能跟我玩儿。
你知道吗,我们云城有很多密林。密林里有很多山鸡和野果,但一般人都不太敢进去。老人们说密林里有迷魂草,人一旦踩到就会被迷住魂魄,再也走不出来了。还有……”闫可贞一句话都没答他就把自已讲睡着了。
闫可贞看着纱窗里洒进来的月光,听着闫含章的呼噜声良久才渐渐睡去。
闫可贞在府里除了闫研、闫含章和周大娘外很少与人说话。他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默默的做着自已的事儿。
与闫可贞不同,闫含章是个闲不住的人,嘴又多,几天时间就和府里的不少人熟络了起来。
两个多月后,周大伯把小河村的田地卖了。老两口拿出了积蓄在安阳城里买了一所宅院。
宅子与顾府隔着两条街,走路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宅子不大,只有三个屋子和一间厨房。院子里种着两棵矮松,但打理的不好,没什么形状。其他的一些花草都已经枯死,只留下花盆里干硬的泥土。
一家三口简单的置办了些家具就搬了进去。周大娘给周大伯求了个侍弄花草的活儿。老两口白天在顾府里干活,晚上就回自已宅子住。闫可贞一个月有几天可以回家和父母住。
周大伯在顾府里看到了许多的奇花异草,他想在自家院子里种些。
闫可贞回家时,他问:“儿子,你喜欢什么花,爹也给你在院子里种些。”
闫可贞道:“爹,我们在院子里种两棵脆李吧!”
周大伯笑道:“你喜欢吃脆李?”
“嗯!”闫可贞点了点头。
“说起脆李,咱们小河村可是出了名的。你等着,明儿我就回小河村给你挖两颗来种在咱俩院子里。”周大伯道。
“你们爷俩快过来洗手吃饭了。”周大娘在厨房里叫道。
“儿子,咱吃饭去。”
“儿子,你伺候小少爷还习惯吗?”周大伯问。
“挺好的,闫少爷脾气好,不哭不闹的。我还能跟着他读些诗书。”闫可贞道。
“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在府里受欺负。”
“你放心,我还在府里呢!我哪能让咱儿子受气。”周大娘给闫可贞夹了两块肉道。
“儿子,你多吃点儿。你看你瘦的,爹看着都心疼。”
“爹,娘,你们也吃。”闫可贞也给二老夹着菜。
“对了娘,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钱,您拿着。”闫可贞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周大娘。
周大娘拿了其中的一块道:“这个我拿着,剩下的你自已留着。”
“娘,我用不着钱。您都收着吧!”
“听娘的话,这些钱你拿着,给自已买些喜欢的东西。爹娘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你自已拿着也方便些。”
“儿子,就听你娘的。把钱自已收着。自已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完了饭,又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老婆子,你说咱俩儿这什么福气?原本我都做好了这辈子没人给我养老送终的打算,没想到我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上天又给我们送来这么个孝顺儿子。”周大伯感叹道。
“你儿子?人家叫‘闫可贞’,跟你有什么关系?”周大娘笑着调侃他道。
“他在府中是叫闫可贞,但在咱们家他叫周可贞。”周大伯不服气道。
周大伯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 “老婆子,咱们是不是还没给咱儿子换户籍呢?”
“这几个月事儿多,我都给忙忘了。”周大娘边铺床边道。
“嘿嘿,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吧。咱儿子的户籍上一定要姓周。”
“好,交给你去办。”周大娘无奈的笑着。
从县衙里拿到闫可贞的符牌时,周大伯高兴的两眼泪花。他盯着符牌上的“周可贞”三个字看了好久,边看还边点头自顾自道:“我儿子,这是我儿子的名字,我有儿子。”
闫可贞拿到自已的符牌时也怔愣了好久。
“你是我们老周家的孩子了,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周大伯激动的把他拉到怀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