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温家,那朱红的大门后,是一片深宅大院,看似宁静祥和,却处处暗藏着波澜涌动的暗流,犹如平静湖面之下隐匿着无数暗礁,稍不留意,便会撞得粉身碎骨。
在这偌大府邸的后院之中,住着温家的三女温令宜。她身为庶出,自小便知晓自己的身份犹如那庭院角落里的野花,虽能绽放芳华,却极易被人忽视,甚至踩踏。生母只是府中一个不得宠的妾室,在这等级森严、规矩繁多的温府里,她们母女二人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温令宜所住的小院,相较于嫡女们所在之处,自是显得有些破败与清冷。屋子的窗棂已有些陈旧,每逢下雨,还会渗进些许雨水,在地上留下一滩滩小小的水洼。屋内的陈设也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榻,还有那摆放着几卷旧书的书架,便是她日常起居的全部所在。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温令宜却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宛如春日里悄悄从石缝中钻出的嫩竹,有着一种别样的坚韧之美。她生得一双灵动的眼眸,恰似那藏着万千星辰的夜空,清澈之中透着聪慧,仿佛只需一眼,便能洞悉世间诸多奥秘。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张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嘴,笑起来时,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的韵味。
这日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温府后院的青石小径上。温令宜如往常一般,前去给嫡母请安。刚踏入嫡母所住的正院,便瞧见二姐姐温令婉正陪着嫡母坐在堂前,笑意盈盈地说着些什么。
“令宜给嫡母请安,给二姐姐请安。”温令宜福了福身,礼数周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嫡母端坐在主位上,身着一身华贵的锦缎衣裳,头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微微抬眸,打量了温令宜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看似温和却透着疏离的笑,“起来吧,今日怎来得这般迟?莫不是又贪睡了?”
温令宜赶忙欠身,轻声解释道:“回嫡母的话,女儿早起本是不迟的,只是路上遇见了府中的丫鬟婆子们在搬些重物,女儿便帮忙搭了把手,这才耽搁了些许时候,还望嫡母莫要怪罪。”
一旁的温令婉掩唇轻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哟,三妹妹就是心善,这丫鬟婆子们的活儿,哪用得着妹妹亲自动手呀,妹妹这般,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姐姐的不懂事了呢。”
温令宜心中知晓温令婉这话是在暗讽自己故作姿态,可面上却依旧不露分毫,只是微微垂首,带着些许羞涩道:“二姐姐说笑了,都是府里的人,互相帮衬也是应当的,令宜哪有那般心思呀。”
嫡母轻轻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都莫要多说了。令宜,你虽心善,可这身份摆在这儿,日后行事也得注意着些,莫要失了分寸,惹人笑话。”
“是,嫡母教诲,令宜谨记。”温令宜乖巧应道,心中却暗自苦笑,这嫡母分明就是在借机敲打自己,无论自己做什么,在她们眼中,总归是能挑出刺儿来的。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茶盏走了进来,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眼看那茶盏就要打翻在地。温令宜眼疾手快,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丫鬟,稳住了茶盏,轻声关切道:“小心些,可摔着了不曾?”
丫鬟满脸惊恐,急忙跪下磕头,“多谢三小姐,奴婢该死,惊扰了夫人和小姐们。”
嫡母眉头一蹙,面露不悦,“怎的如此毛手毛脚,拖下去领二十大板,也好长长记性。”
那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地颤抖,哭着求饶。温令宜见状,心中不忍,忙向嫡母求情,“嫡母,这丫鬟想必也是无心之失,今日府中事务繁多,她许是累着了才会如此,还望嫡母饶过她这一回吧,女儿愿替她受罚。”
嫡母冷哼一声,“你倒是好心,可这规矩就是规矩,今日若饶了她,日后府里的下人岂不是越发没了规矩。”
温令婉也在一旁帮腔道:“三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丫鬟犯错,自有她该受的惩罚,你这般袒护,反倒显得咱们温府没有家规了。”
温令宜咬了咬唇,还想再劝,却见嫡母脸色越发阴沉,只得无奈作罢,眼睁睁看着那丫鬟被拖了下去,心中满是无奈与酸涩。
可她也明白,在这温府之中,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在这一次次的无奈中,继续学会隐忍,继续周旋于众人之间,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却又坚定不移。她深知,唯有凭借自己的聪慧和坚韧,才能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温府后院之中,谋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哪怕只是一方小小的安稳天地,也好过在这复杂的环境中被人随意欺凌,最终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日子就这样在温府后院的琐碎与算计中缓缓流逝,温令宜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磨砺中,悄然成长着,等待着那个或许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