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一掌下去,自已将再无退路。
我也知道,这一掌掴罢,山呼海啸般的责难也将骤然而至。
但我不曾感到丝毫的后悔,反而觉得心旷神怡,如沐春风,就仿佛上帝之手将压在胸口的巨石一击粉碎。
我信步走向夜五衰和小盒的当口,听着前者说道:“徐自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继续逞强就不必了。夜五衰从不欠人情,回到你的阵营里去!”
“阁下不必自作多情,即便真的是斗气,我也是为了小盒。”
我听到自已的回答铿锵有力,那一刻,夜五衰从前在我心头建立的阴霾一扫而光,我甚至感觉到手中的小青蚣都比从前闪亮了几分。
“公子,你为何……”幻央潸然泪下,几欲不支。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镇定自若地望着她,看到魏五劳和韩七伤上前搀扶。
幻央偏过脸去啜泣的时候,何陋居的散囊刀已然劈了过来,他将无处发泄的愤怒附着在兵器上,像一个被偷走了糖果的孩子,只顾斗勇拼恨,什么招式法门全然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轻而易举击落了散囊刀,顺带在他腕子上留下了一条清浅的刀口。
“再上前,我必废你平生修为。”
我听到自已的警告浑厚有力,带着一股不可违逆的味道。
我知道这一份自信,或说着少年洋溢,是徐二与我合体之后才迸发出来的,而促成这结果的,无疑是那些道德经文。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某些变化,何陋居没有再如从前那般冒失,他只是默然地捡起了散囊刀,犹豫了片刻,才来到司马灰身边,情绪低沉地说道:“司马门主,本阀不幸,在下亦不堪大用,以至于今日在一众武林豪杰面前出糗……接下来,这三个逆贼该如何处置,全凭司马门主吩咐,陋居必定带领何阀门人全力以赴,绝不辜负!”
司马灰伸出手来,在何陋居肩头拍了拍,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凡我门人听令,并告诸位燕云豪杰,”司马灰信步上前,与我直面相对,喝道,“罗刹鬼夜五衰率一众歹人越境杀人残害燕云志士百余人、何小盒忤逆何阀与猡刹人通奸、徐自序颠倒黑白背叛燕云武林,其罪……当诛!”
司马灰话音将落,飞身而起,一掌向我劈来!
我扬起小青蚣御敌,交错之间,但见一众包括司马阀、何阀在内的武林人士一拥而上向我们三人发动攻击——唯有徐阀的门人们没有动手,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该怎么办,茫然地相互而视。
包围圈几乎在瞬间形成,我与夜五衰、小盒不知觉便背靠在了一起。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我躲过司马灰的连续进攻,偏脸道,“姓夜的,你赶紧去宝泉里洗髓,我和小盒帮你争取时间……”
“姓徐的少啰嗦!”夜五衰威风不减丝毫,“我猡刹人岂非你等燕云狗辈那么贪生怕死!再者说,就凭你这粗浅功夫,到头来还不是螳臂当车!”
夜五衰对我的决定全然不做理会,更是在我不敌司马灰之时予以帮衬。我知道再劝他也无益,只得集中精力突围。
在金戈交鸣的喊杀声中,我总是能清晰地听到幻央的呼喊,那一声声“公子”带着悲伤的哽咽。我找到机会跃出包围圈,纵身跳至宝泉顶端的假崖上,挥动小青蚣向魏五劳和韩七伤大嚷,让他们赶紧带幻央离去。而接下来,我看到的是何陋居带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刀刀直劈向幻央。
魏、韩两头小兽见状义愤填膺,双双对何陋居展开反击。
殊不知这正是何陋居的诡计,他们俩脑袋一热,全然不顾幻央根本没有武功,而几名何阀门人则趁机将刀剑架在了幻央的脖子上。
“哈哈!”得逞之后的何陋居阴险地放声大笑,他一个骨碌向后跃起,而后冲着我大声嚷道,“徐自序,你还不束手就擒,再敢抵抗,我就将你心爱的女人砍成碎尸!”
“无耻至极!”
慌乱之下,我不小心中了司马灰一掌,只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
“公子——!”幻央大叫一声,继而开始挣脱,无奈四五把刀剑架在脖子上,让她根本没有脱逃的余地,一时之间,唯有悲愤啜泣。
魏五劳和韩七伤哪里肯罢休,双双又去欲夺幻央,何陋居自然不肯让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双方顿时又厮杀在一起。
“堂堂何阀少门主,竟然是如此卑鄙的小人,真是该杀!”
突听得一个女人尖叫道——烈焰掌厉异姬!
只须臾间,还未等众者反应过来,呼呼两道劲风过后,几位控制着何阀的门人便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呜嗷叫着。
厉异姬身手敏捷,又是一个蜻蜓点水,将懵然的幻央抄起,随手一推,她便又回到了魏五劳和韩七伤的身边。
“你们两个孱头,连个小丫头都保护不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魏五劳刚想反驳,却听得尚能识大体的韩七伤抱拳道:“厉异姬,大恩不言谢!”
那厉异姬也不再废话,哼了一声,飞身跃至我们身边。
我赶紧向魏、韩两头小兽使眼色,他们再也不敢大意,踢翻几个拦路的,架着幻央便跃上了院墙——偏在这时,只见无僧、极恶、童叟无欺和倭人佐佐木也纷纷现身。就在他们施展轻功向我们飞来的时候,我看到幻央瞥了我一眼,随即与魏、韩两人消失不见。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一眼过后,再见幻央,要等到三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