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我大叫一声,喝住了何陋居的脚步。
“怎么,这样还不够吗?”他转而望了一眼那位被冷山差点扼杀的何阀门人。
“我并非此意……”
“呵呵,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跪地求放过?”
何陋居的偏狭让我觉得可笑至极,但逢此关头,我知道尚需给他留些颜面,于是放低姿态道:“小盒与我,到底有媒妁之约,如今他被夜五衰所掠,生死不明,我没有理由置之不理。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现在只有徐何两阀联手,对付猡刹人才能有些胜算,所以,我希望咱们双方都能够暂时放下芥蒂,同仇敌忾,共侮外敌。”
何陋居见我说了软话,思虑了片刻,而后点头道:“既然同为小盒,我这个当兄长的要是再一意孤行,那就太寡情了……”
他话未讲完,就见两名风尘仆仆的何阀门人快步奔入了月亮门,他们皆是一副口干舌燥的模样,想来正是何陋居派出跟踪夜五衰的斥候。
听罢其中一人的耳语,何陋居面露费解,小声地嘟囔着,旁若无人状。
“可是有小盒的消息了?”
“夜五衰……居然去了莫丘郡……”
莫丘郡是何阀掌控的三郡之一,论地理方位处在燕云腹地。
“这个猡刹鬼,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那名被冷山差点扼杀的何阀门人此时已然恢复了精神,又振振有词道,“就算他武功再高,也不过是孤家寡人而已,难道他就不怕被瓮中捉鳖么?要知道何阀在莫丘布置的人马,就算是每人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人淹死。”
“你们何阀阻击猡刹,历年来都是靠口水么?”
“嘻嘻,靠打喷嚏也并非不可能。”
魏五劳和韩七伤在损人方面从来是都是见缝插针,能多扎就绝不少扎。
那门人听罢从脸红到脖子,他本想反驳几句,却被何陋居制止道:“狗咬人一口,你若是反咬,岂不是自降身价么?”
魏、韩二人又要还嘴,我赶紧岔话道:“冷舵主,时间紧迫,既然夜五衰出现在了莫丘郡,我想这就动身前往,迟则易生变。”
冷山点头道:“也好,我这就去安排相关事宜。”
或许是担当舵主多年,冷山在处理这等琐事之时游刃有余,封长安几乎插不上手。傍到临行之际,他又将我请到僻静处,再三告之要多多防备何阀,他说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何陋居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今日之事,他定会寻找机会报复,届时还望我小心才是。
我唯有感激不尽。
“只可惜如今是多事之秋,而我又居舵主之职,不敢懈怠一份。否则——”冷山突然偏脸遥望半空,捻须叹道,“否则我当追随少门主,常伴左右!”
“自序铭感于心!”我深信冷山这句话并非恭维之词,因而倍加感动。
我们与何阀一行快马加鞭,于当日午后赶往莫丘郡,何陋居许是无处发泄,转而将怒气全都转嫁于坐骑,不停地挥动着马鞭,中途更是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直到太阳西斜暮气尽显之时,他这才勒马止步。
眼见着前方山脚下有一间野店,封长安向我建议道:“少门主,咱们狂奔了一个下午已经人困马疲,不妨今夜就在此地落脚,你意下如何?”
“陋居,你觉得呢?”
“荒山野岭,条件必定简陋,只要你能忍受,我奉陪便是。”
封长安见何陋居应承下来,一如往常般带人先行赶了过去打点,井井有条。
这间野店名为“闭户客栈”,魏五劳和韩七伤乍见之下忍不住嗤笑,他们说人家做生意求得都是八方来客财源滚滚,这家客栈的掌柜的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闭户闭户,闭门谢客是也,真是自已跟自已过不去呐!
“我倒觉得这客栈的名字取得很有趣,闭户即是溪山,意境高远。”
“怕是你住过一晚以后,就不会如此清谈了。”
幻央见何陋居主动搭茬,瞟了我一眼,低头不再发一言。
何陋居所言倒是没错,以我之眼来形容闭户客栈,唯有“简陋”二字最为贴切,面积不大的一楼摆了七八张表面磨得精亮的木桌,长条凳歪七扭八横在四围,残破的茶壶和茶碗随意地置在木桌上;除此之外,便是一个以几口大酒缸组成的柜台了,掌柜巧妙地以木板横在酒缸之上,又挖了洞,如此一来,掀开用红绸子包裹的缸盖,就可以打出酒来,同时还可以利用木板做些算账的活计。
这等野店,对于晚餐而言,在场人等自然没有奢求。
伙计端上来的也确实只有馒头和咸菜,另有一盆用野菜熬制的清汤。
好在馒头是刚出锅的,吃起来暖人心窝,而那野菜汤也不难喝,几口入肚,疲惫尽消。
“掌柜的,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你解惑啊。”何陋居把手中的半块馒头扔在了桌子上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味道。
“客官但说无妨。”掌柜看上去五十多岁,他和气地搭着话,一边敏捷地点燃了挂在木柱上的几口油灯,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昏黄当中。
“你这客栈,为何取名闭户呢?”
掌柜笑了笑,应对自如:“闭户好读书嘛。不瞒客官,祖上本是耕读人家,无奈到了我这辈家道中落,无以为继之下,这才开了这爿野店为生。”
“懂了,落地的凤凰……”
“客官见笑啦!”
“不过我要是阁下,就换个店名,既然落了地,咱就少些标榜,何苦自已跟自已过不去呢?”何陋居越说越肆无忌惮,“我看不如这样,往后你这店名,就改叫悦来客栈好了,来者皆悦,也好多多照顾你的生意,怎么样?”
不等掌柜回话,一众何阀门人纷纷竖起大拇指,齐声夸赞何陋居文采斐然。
“真是狗屁不通!越来越臭!臭气熏天!”突听得一阵咒骂声响起,再看自二楼飞身跃下一人,身着道袍,光着脚板,手持一根半秃的拂尘。
“你是何人?!”
“好说,山人道号极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