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击,让我又变回了“小白”。
曾几何时,我和何创就《燕歌行》的剧情设计,有过十分深入的交流。
我们一致认为,以运气或者奇遇为主角赋能,在网络文学尤其是武侠小说蓬勃发展的今天,早已味同嚼蜡,老套得只想让人一目十行。然而作为类型叙事,让主角在短时间内有了质的飞升,特别是武功层面,似乎又是彰显传奇性的不二法门。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悖论:狗血必须撒,实则作为剧情的设计者,却早已厌恶透顶。
“那么你打算如何进行规避,以显示出《燕歌行》与其它游戏的不同?”
“规避毫无意义,反而会让剧情变得寡淡无味,从而失去娱乐性。”何创经过漫长的深思熟虑,这样告诉我,“但是我会在故事后续发展的过程中动一动手脚,让主角突然失去这唾手可得的赋能,而前提是这样的‘掠夺’要合理不能生硬。”
我举双手赞同他的想法,身处故事当中的人物毕竟要有所成长,赋能虽爽,但就像高楼大厦筑基不稳,早晚会在一路开挂的关键时刻轰然倒塌。我不希望《燕歌行》落得如此晚节不保的下场,因此对何创说:“既然要做,那就做得极致一些,彻彻底底。”
于是,血菩提赋予我的堪比笑三笑的举世无双的真气,就这样被霞光索所汲取,彻彻底底剥离了我的体内,而当我回忆起与何创的这番谈话时,方知何为五味杂陈。
作茧自缚,抱怨只能被当做软弱。
为今之计,是要想出一个逃离此地的办法。
这个念头让我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慢慢伸出手——流动的霞光与一些白絮状的物质组成的霞光索一片冰凉,虽说我的手掌可以在其中自由活动,但如果一直向前伸,则会感到强烈的炙烤,就仿佛有一道燃烧的火焰。
我先是尝试穿越这道火焰,却屡次被排山倒海的热浪阻击。
我又变换起方位,结果仍旧没能找到出路。
折腾了许久,不但口干舌燥,肚囊业已咕咕作响。我疲累地半卧在地,开始叫嚷着要喝水吃东西,差不多快把嗓子喊冒烟了,晨儿才姗姗来迟,一脸的淡漠。
她将一壶水和一碟馒头抛进来,真是好生奇怪,它们到了我手中却安然无恙。
我实在想不出这霞光索运行的原理。
“晨儿姑娘,未知凤姑娘可放了幻央?”我知道晨儿一直看我不爽,因此表现得很客气。
“呵呵,徐公子,你想什么呢?”晨儿趾高气扬地笑道,“我家凤姑娘只说不杀人,可没说放人。再者说了,放了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么?到时候你们徐阀分舵的人全部杀过来,我们又如何抵挡?”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你们不放了幻央,我们的人早晚也会找来?”
“这个就不劳徐公子操心啦。”晨儿驾轻就熟地分辩道,“有幻央姑娘在身旁,还愁应付不了你们的人么?到时候我们会让幻央姑娘这么说——徐公子被凤姑娘的美色所折腰,要在登云台这温柔乡多多流连几日……”
“机关算尽。”我冷笑道,“你们如此败坏徐阀的声名,到底意欲何为?”
“诶!这才哪到哪?”晨儿嚣张更甚,“过不了多久,坊间就会有传言,徐阀二门主徐五用与徐阀少门主徐自序为博凤姑娘芳心争风吃醋,叔侄于登云台大打出手,结果自序少爷竟将二门主杀死……徐公子,你猜燕云九郡的武林中人得知这则消息后,会作何反应?说句实话,凤姑娘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挺迫不及待的。”
“你们的幕后指使究竟是谁?”
“徐公子啊,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免得待会儿还得跟我要水要粮。”晨儿不待我再言,一个转身,翩然离去。
我一口气干掉了半壶水,又硬噎下了两个馒头。
填满了五脏庙,头脑也瞬间变得清醒起来。虽然晨儿并没有回答我提出的两个问题,但她的言语之间,还是透露出了一些十分有用的信息。如今看来,这个所谓的登云台,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陷害徐阀而设,其重点在于徐五用乃好色之徒……
值此猡刹犯境之际,徐阀本就失职在先,倘若再爆出叔侄争风吃醋的丑闻,我想天都方面一定会震怒——那么,谁会是最终的受益者呢?
夜五衰一代枭雄,以我的观察,他不至于也没有理由做这等腌臜之事,要知道当初在插枪岩,若不是徐自序先以暗器伤人,他断然不会下杀招,就凭这一点,足可见此人做事磊落有序,施如此手段,有悖其行。
燕云九郡,徐阀独占其四,是为渔阳郡、怀安郡、云檀郡、间南郡;何阀占其三,是为逐鹿郡、莫丘郡、朔武郡;剩下的宜化和无双两郡,则为司马阀管辖。
这一路上,幻央闲来无事就给我普及三阀之间的关系。
以她的视角,徐阀与何阀走得亲近,何阀门主何巡,为人义薄云天,秉性忠厚,他虽然大徐四用两岁,多年来却视其为兄与榜样,无所不从。正因为如此,何巡之子陋居才与徐自序成为莫逆之交;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陋居尚有一妹,名为小盒,自幼时便被何巡许给了徐自序,只待双方成后年结为连理。有如此特殊之关系,何阀只会期盼徐阀荣光日炽,绝不会暗中掣肘才是。
司马阀主名为司马灰,此人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他所管辖的宜化和无双两郡,因为比邻天都,近水楼台,一举一动皆被恕帝差人监视,因而他想要做什么,除非经过天都方面的授意,否则断无可能。司马灰因其不争不抢被燕云武林戏谑为“灰阀”,但他却从来不以为耻,可是身为江湖侠客,大都生性有傲骨,所以投奔者自然少之又少。没有绝对的实力,又怎敢与徐阀争锋?况且,在这猡刹犯境的关键时刻,天都方面正是用人之际,就算司马灰真的要行诡诈之事,又怎能瞒得过多疑的恕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