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佩芸开门见山,说:“你好,我叫蒋佩芸,这位是……给盛雯雯超度的师傅,叫胡天。”
说到超度,两位警察都齐齐看向胡天,胡天没有多大反应,就微笑着点头,蒋佩芸继续说:“现在盛雯雯和奶奶的魂魄都在盛家不肯上路……不管你们信不信,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就当是帮忙。”
沈杰想要说什么,另外一位警察倒是马上点头说:“好。”沈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那也得去了,于是就和队长打了电话,开了自已的车子就出发了。
车子停在了盛家的院门口,胡天说:“你们到时候就在堂屋门口,不要进门,警察身上的正气,会让鬼邪之物受伤。”
两人不信这些,但是还是答应了。
他们到了以后,胡天继续抱着佛像,对着‘一条龙’的兄弟们点了下头,诵经继续开始。
蒋佩芸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执念在这个消防员身上,只希望这次没有搞错执念的对象。
这样盛雯雯下辈子就不会再困在那样的生活里了,希望下辈子不会与奶奶分离,可以享受世间所有宠爱。
两名消防员走到堂屋门口,大开的门让他们清晰看到屋内的情况,一屋子和尚,站在角落里的盛家父母,还有已经去世站在水晶棺材边上的一老一少。
两人是震惊外加懵逼,还有点恐惧,沈杰掐了把旁边的消防员,那消防员‘嗷’的一声,回头看沈杰,说:“啊杰,你有毛病吧,掐我屁股干嘛!”
沈杰看看里面又看看那消防员,一脸歉意的说:“我……我想掐一下是不是做梦,看来不是……”
两人都很年轻,二十啷当岁,想是两人平时就玩闹惯了的,这会对未知事物的反应也有点跳脱。
两人消化了下眼前的情景,不好问细的,见那消防员说:“我叫李力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胡天一个眼神,诵经声突然变了,调子诡异,似藏文又似梵音,随着诵经调子的变化。
盛雯雯原本木讷的表情和动作突然有了灵气,她轻快的‘走’了过去,离李力立还有五步远的时候突然停下不再往前,她张张嘴,发出‘谢谢’的声音。
不似人声,倒是像什么东西摩擦发出的声响,听着让人头皮发紧。
说完‘谢谢’她就弯腰鞠躬,接着又说了声‘对不起’,接着又鞠一躬。
李力立愣了一会,接着两行清泪就下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于是立正,敬礼,说:“一路走好!”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从自已手里被死神抢走了,他不甘,他不服,但是他没用,这会看到灵体有不理解但是也算欣慰,至少死亡不是一条生命到的终点。
旁边的沈凯也跟着立正敬礼。
就在两人敬礼中,两个魂体渐渐变淡,渐渐消失,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蒋佩芸觉得鼻子又酸了,红着眼睛,包了一眼眶的泪,扁了扁嘴看胡天。
胡天看她这样觉得可怜又可爱,就说:“执念没了,可以去迎新的人生了。”
转而和‘一条龙’的兄弟轻轻的说:“回向。”
于是又一阵诵经声。
盛大娘给胡天鞠躬,盛雯雯给李力立鞠躬,他们都受得起,本来应是对最亲的人告别,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自已的儿女,自已的父母。
奶奶的执念是孙女,孙女的执念是那位应该说谢谢,也应该说对不起的消防员。
谢谢是因为消防员希望她活着,拼尽全力劝着她,可以想象盛雯雯当时跳下去,消防员跟着跳下去甚至已经抓住了衣服的场景,他那份希望你活着的赤诚之心强烈到盛雯雯死了都觉得应该感谢。
对不起自然是辜负了这份心,所以死了也要说一声对不起,但愿他此生好过,不要再自责。
对自已的父母无一声交代,她们不恨却也不爱,应该说是无感,对他们的心早就死了,又何来期待,没有期待又何来失望与恨。
“执念只是想说谢谢和对不起吗?”蒋佩芸吸着鼻子自言自语,盛雯雯既善良又敏感,她珍惜任何对她善意的人。
超度已经结束了,‘一条龙’的兄弟们已经开始换上普通的和尚服了,胡天把蓝色菩萨收好,也脱掉了那件紫红色的喇嘛服,走出堂屋的时候还和两位警察点头,说:“谢谢。”
李力立看了看周围,见和尚们人都散了就上前和胡天说话,他说:“师傅,雯雯她们会有新的人生对吗?如果有下辈子,她会过的好是吗?”
胡天‘嗯’了声,过了会又说:“相信科学,不要迷信。”
两人:“……”
你个搞迷信的叫我们不要迷信是什么鬼。
蒋佩芸心里还有件事,这事只能李力立给她答案,于是就也走了过来,说:“警察叔……同志,我想问下,盛雯雯原本被劝住了,为什么……最后……”
李力立红着眼眶看了会水晶棺的方向,又去看还在角落站着的盛家父母,最后叹了口气,说:“别人家的家事,我不方便说,对不起。”
说完抹了把眼泪,对他们点点头,走了。
胡天又去忙了,刚化解了执念,应该还有些什么程序,这些蒋佩芸是不懂的,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拿了根棒棒糖出来含在嘴里,糖纸就在手上摸来摸去。
心里琢磨来琢磨去都是同一件事,于是就又拿出那份遗书,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一边鼻子酸,忍了又忍最后是眼泪和鼻涕一起下来,摸了摸口袋没有纸巾,就想去堂屋里拿。
许是觉得人都走了,堂屋里面的夫妻有了动静。
蒋佩芸才走到门口,就听到盛爸说:“都怪你,家门不幸娶了你这个婆娘,你害死我妈,还害死我闺女。”
然后是男人的哭声,一边哭一边骂,骂的是方言,蒋佩芸没听懂。
在外面生活久了,就是方言和普通话一起颠来倒去的讲。
男人骂完,女人骂,女人骂起来就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也是方言蒋佩芸还是没有听懂。
男人再开口的时候就是普通话,他说:“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话,人都在楼顶了,你得哄着来啊!哄几句还不会吗?平时就没有一句好话,那时候了也还是没有一句好话。”
女人这次说的也是普通话,她说:“你会说你怎么不说啊?一到楼上就成软脚虾。”
说着说着又来气了,尖锐的声音刺着蒋佩芸脑子里每一根神经,她说:“我说错了什么?我辛辛苦苦想着法的让他们长大,到头来是我的不是了?我不就说了一句:盛雯雯,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辛辛苦苦在操办你奶奶的丧事,你却在这里寻死觅活的,你对的起我吗你!”
“我说错了吗?我哪句说错了!她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一个女孩子我给她找好的学校,还打算供她读大学,我难道不是为了她好?我做的还不够吗?”
蒋佩芸走去洗手的地方抹了把脸,把眼泪鼻涕都洗干净,已经九点了,那边也已经没有诵经声,她这会明白了,盛雯雯不是无望,而是绝望。
无望的话她可以听奶奶的话继续活着,但是绝望让她无法再面对这些她割不断地所谓的亲情。
整件事看来好像是盛妈的错,既不孝顺老人也不疼爱女儿,蒋佩芸想到胡天之前说过的话,其实这里面最大的坏人不是三个女人,而是那个不作为只会马后炮的男人,当然,盛妈也并不无辜。
而这个男人将继续在责怪盛妈中度过,直到把盛妈也推入深渊。
此时此刻她也不想把遗书还给盛雯雯的父母了,她想,或许应该交给那些‘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