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佩芸听着这些,即使不是具体的事迹,也可以勾勒出女孩生活的多苦,在奶奶这边是生活的艰苦,可能是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但是她努力学习,想来是要为自已和奶奶努力搏一个未来的,那时候生活是有希望有奔头,苦日子是看的到尽头的,吃糠咽菜两人相互依偎而活,对她来说也是温馨。
后来被父母强制带走以后,离开了奶奶,离开了熟悉的生活,离开了相熟的同学。可能心里也有过期待吧,比如父母爱,兄弟情之类,但是最后发现,自已竟然是弟弟的牺牲品,她的未来,她的奔头突然就都没有了。
于是她得了病,一种始终无法开心的病。可她哪怕在自已病了以后都还是在鼓励着徐一松他们。
她那时候应该还想着等自已有能力了,把奶奶接过来,照顾她。
可后来奶奶死了,当时她还想着奶奶告诉她要好好活着,于是她还努力坚持着,
最后知道奶奶是因为得病没有及时治疗而死,她应该悔恨了也有了怨恨,就去质问母亲。
母亲觉得为什么要来问她,你们盛家儿子不管,凭什么要她管她奶奶死活……
奶奶的死是一座大山,母亲的态度是最后的一根稻草,于是她病发想要去自杀。
蒋佩芸又抬头眨了眨眼睛,心里觉得又苦又涩,真的觉得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句话处处都应着盛雯雯的生活。
但是这里也有个矛盾点,记得钟方明说过,要跳楼的时候她其实是被劝住了的,那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蒋佩芸吸了口气,又呼出去一口气,最后叹了口气说:“叔叔阿姨……我听说了,你们去那楼上的时候,雯雯其实已经不想死了,所以,最后她又为什么跳了下来?”
她这么一问,盛家父母不知道被点到了什么疯穴上,都收起那副忏悔的模样瞪着蒋佩芸,要不是胡天和‘一条龙’的兄弟在,好像会扑过来撕了她。
蒋佩芸自然不可能被这种眼神吓住,她也回敬挑衅的眼神,看对方没勇气上来就冷笑了下说:“不会是你们让她跳下去的吧?”
“你说什么!”
“你疯了吗?你说我们杀了自已女儿!”
盛妈想要扑过来,但是看到指着自已的那个灵体又不敢了,这会不是吓的,是慌得,眼神乱瞟。
蒋佩芸却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说:“我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就我听你们说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不是在杀她吗?她一次次自愈自已,一次次给自已找活路,你们却一次次追杀她。”
“天下竟有这样狠的父母!”蒋佩芸也算字字泣血了,是真为女孩难过了。
说完这个,盛妈非常愤怒,她说:“我生下她,她的命就是我的,她为我付出也是理所当然,你们有什么权利来说我?”
她的眼神好像再来个刺激点的就能跌入疯狂。
蒋佩芸也是个不怕死的,继续针对她,说:“是吗?她的命是你的,所以你要她死,她就得死,是吗!?”
“我没有!”盛妈站起来就是一脚踹在架着水晶棺材的长凳上,棺材和尸体随即一动。
这会她离尸体近了,也离灵体近了,疯了一下以后又有点怕,使劲的喘着粗气,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张叠着的信纸,说:“她不怪我们这些,她写了的!”
蒋佩芸拿过信纸,看了眼胡天,胡天说:“念。”
信纸是一张淡绿色底色,带着树叶青草之类的图案,上面字迹娟秀,写了一段话,只用去了半张纸。
蒋佩芸念道:
【我与死神拉扯了很久,最后还是输了,我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已不够努力。
希望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们可以战胜它,我真心祝福。
对于抑郁症的人来说,活着要比死了更难,他们每天要与死神拉扯很久,比划很久,有时候是彻夜不眠成天不吃不喝的在于死神对决,我们出着自已手里的牌,而那张王牌就是这个世间与之羁绊最深的那根线,可以拉住她们的那根细如发丝坚如钢筋的东西。
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拉住我了,于是我想走就能走了。
再见!】
蒋佩芸读着,情绪的关系,手不自觉的有点发抖。
字里行间看的出的决绝,她说不怪任何人,遗属里甚至没有提到她的父母,她承认自已输了,但是她依然鼓励那些‘勇士’。
她甚至试着向世人解释什么是抑郁症,试着让有抑郁症患者的家属,成为那根细如发丝坚如钢筋的东西,让他们一定努力狠狠拉住他们爱的人。
蒋佩芸试着抬头,但是眼泪还是顺着鬓发流了下来,她想,盛雯雯真的很勇敢,也是真的勇士,她没有输,她不是不恨,而是没有期待过,所以根本没想过恨。
蒋佩芸用手背摸了把眼泪,又看了眼遗属,在落款前面还有一行字,用可爱的卡通英文写着【PS】后面写着【如果我身上还有有用处的地方,请捐献给需要的人。】
蒋佩芸问:“她说遗体捐献,你们……”
盛妈妈又说:“都摔成那样了,怎么捐啊,再说……要是捐了对弟弟影响不好……”
“一个有父有母的人,遗体当然要全须全尾的,不然要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所以如今来看连死后的遗愿都没有达成。
死后就成了有父有母的人了,活着倒像是个孤儿,可笑。
盛妈算是回味过来了,赶紧问胡天,她说:“胡师傅,你说是不是遗体的事?”
胡天淡淡的说:“你可以试试。”
于是盛妈赶紧跪下,眼里充满了希望,说:“雯雯啊,你的身体……身体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捐献的了,都摔成那样了。”
“可是你看,爸爸妈妈也是叫人来给你修补了,体体面面的走,亲戚朋友也都来瞻仰,没人觉得你样子有问题,妈妈也是尽力了。”
“我私下里也看过捐献遗体的事,雯雯你的情况不太符合捐献条件了,捐献器官也是要经过检查之类的,你都直接……直接没了,捐不了的。”
盛妈眼泪也没断过,摸了摸口袋没有纸巾了,就去盛爸边上的凳子上拿纸巾,拿了纸巾擦了眼泪,看着盛雯雯的灵体,她突然就笑了,说:“你们看,她没指着我了!”
蒋佩芸看了眼灵体,确实没指着盛妈妈了,而是指着门。她又去看胡天,胡天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知道了。
蒋佩芸是真的觉得胡天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