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官差迅速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其中的头子王捕头从怀里拿出另一张婚约文书,颇为愧疚地递到他的面前。
“谢公子,这件事真不能怪咱们县太爷,他也是无能为力。是上面来信,说必须让您入赘出去,好断了谢家嫡系这一脉。还让县太爷最好给您找个乞丐或者是打人暴力的傻子,让您嫁出去吃尽苦头。我们县太爷也是几乎找遍了整个县,才找出了林烟姑娘这样合适的人选。虽说她人痴傻了些,但我们也打听过了,林姑娘长得漂亮,爹娘也通情达理,您入赘过去至少过得不错。今日我们瞧过了,她也确实好看,瞧着也不像特别痴傻的人,可能就是反应慢了点。”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王捕头舔了下说得有些干涸的嘴唇,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
才喝了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咚”的一声,似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谢夫人一直不放心这几个官差,害怕他们伤害儿子,特意寸步不离跟在了身后,自然也就将捕头方才所言一字不落全听了进去。
还未听完她就再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身子瞬间变得软绵,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全无知觉。
“娘……”
谢穆清眼底闪过一丝痛意,他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想去搀扶,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能压抑住自已的内心,决绝地别过头去。
“夫人!”
“谢夫人!”
王捕头迅速放下水壶,与谢同屋的谢睿兄弟合力,将她扶到椅子上,并使劲掐了她的人中。
终于,谢夫人悠悠转醒,她的知觉与记忆也恢复了。
纵然在外人面前,她也维持不住京城贵妇的体面,捂着脸嚎啕大哭。
“老天啊,为何要这样对我们谢家啊,我们从未干过坏事,流放抄家我们都认了,为何如今连我儿子都要抢走啊!这是要让侯爷断子绝孙啊!这让我死了以后如何面对侯爷啊!”
王捕头不知如何安慰她,曾经的满门忠烈的侯府夫人,如今却像个普通农妇一般,他只能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哎,谢夫人,这件事我们也没办法,是上面要求的,我们县太爷是真的没办法了。县太爷也知道公子腿不方便,特意找了同村的林姑娘,这样他也不用奔波了,你们也能天天见面。夫人赶紧起来吧,给公子收拾下衣物,咱们得把人抬到林姑娘家才算完成任务,才能回县衙复命。”
谢夫人哭了一会,忍着心中剧痛,猛地一把擦干了眼泪,起身替儿子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两身换洗衣物而已。
这一刻,深深的愧疚爬上了谢穆清的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已一直以来都在愧对母亲。
从前在京城是,如今流放了还是如此。
“娘,您别伤心,起码林姑娘是好人,也有本事,儿子入赘过去不会过得不好的。您别自责,这不关你的事,爹也不会怪您的,要怪就怪只能怪让咱们落入此地步的人。娘,谢家嫡系并非只剩下我,您还有谢馥和谢雅。等她们长大了,您给她们招赘,她们生下的孩子难道不是谢家子孙吗?”
谢夫人前四十年都在京城,接受的都是世家子女之间互相联姻的思想教育。
在京城,世家女哪怕是独生女,招赘的都很少,别说非独生了。
所以她从未有过让女儿招赘的想法,今日是一朝被儿子点醒了。
是啊,她可是有两个女儿的!
以后她们生的孩子姓谢不就行了,对谢家而言,她们的血脉肯定比儿媳妇的血脉更纯粹!
想通了这一切后,谢夫人如同多日的乌云忽然被一束阳光照亮。她一扫方才沉痛的心情,重拾起轻松的心情。
见母亲终于想通,不再流泪,谢穆清沉重的心情终于一扫而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当初那个想法在脑中闪过时,他也曾想过或许母亲会伤心欲绝,但长痛不如短痛,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否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鸠占鹊巢”了!
差点毁了他的清白后,还想妄图别的男人双宿双飞,简直做梦!
这辈子她也休想找到心爱的男人,他就要占据那个位置,死死缠着赖着她,让她这辈子与幸福无望!
不仅如此,他还要让她爱上他,最好对他爱得无法自拔。
到时,在她深陷其中的时候他再突然将她抛弃,好好让她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不多时,谢夫人收拾好了所有东西,主要就是那一大箱子书籍,和两身旧衣裳,其他就没了。
谢家与林烟家就隔一个墙头,王捕头便直接背着谢穆清将人送过去,谢夫人拎着包裹跟在后头。
谢睿与谢炙抬着箱子,他沉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长睫略微垂下遮住了他眼底汹涌的情绪。
当他们到了林家,发现院门大开,林烟正在院子里跟着叶兰学种菜。
因为没有镜子,所以她脸颊上沾了泥巴也不知道,就这样呆愣愣看着官差背着谢穆清进来。
她这个样子落在官差们眼里,更像痴傻的人了,王捕头内心叹了一口气。
在林正宏热情的招呼下,将背上的人轻轻放在了西屋的炕上后,便转身离去。
离开西屋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炕上的少年,在心底默默为他掬了一把泪。
好好的一个美少年,今后就要和一个痴傻的女子过一辈子了。
“谢公子,我们兄弟几人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回县衙复命了,您多多保重!”
“谢谢!”
王捕头几人与林正宏寒暄了几句,就要离去,却在门口突然被一个年迈的女人拦下,“扑通”一声跪在他们的脚边。
“官爷,求您为我儿子做主啊!我的儿子失踪好几天了,自从那天他进了他们家就再也没出来过了!他们一家都是杀人犯,尤其叶氏那个狐狸精,就是她勾得我儿子去找他,结果竟然一去不回去!呜呜呜……我的儿子啊……”
是狗子的娘于氏,她跪趴在大门口嚎啕大哭,对着屋内的叶兰拼命辱骂侮辱,引得村民纷纷聚在周围看戏。
听着她源源不断的咒骂声,林烟的眼睛里忽然迸发出邪恶的光芒,她勾起了唇角,走出了院子。
自打谢睿进了院子后,就一直悄悄注意她,没有错过她嘴角的浅笑。
因为担心她出事,他紧张的跟在她身后一同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