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声音很快压过了一切,两人在间隙中小声说着话。
“和老师看这个会不会感觉像是在上课?”
“不,我倒是蛮喜欢这种看着很平静,但实际波涛汹涌的影片。”
“内核?你都毕业了,也不用太把老师说的话当回事,就自然地说就好了。”
“嗯……内核,故事的本质是人与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也有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的电影。”
“我觉得那也是人与人之间发生的故事,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其他人不和他联系这一状态。”
“你小子说话还挺哲学,从哪学的?”
“跟老师学的。”
周嘉拍马屁拍得那叫一个顺溜。
陈婉欣叹了一口气。
“你放秦朝高低得和赵高掰掰手腕。”
周嘉嘿嘿一笑。
“不敢当,再说了,赵高是太监啊老师,我可不想当宦官,那是要断子绝孙的。”
陈婉欣纠正。
“野史里面,赵高有女儿。”
两人的聊天还算轻松愉快,随着电影的进展,以及两人的小声对话,两人的位置好像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好像一个天平,陈婉欣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她是他的老师,自然和他有距离感,周嘉则是站在一个很矮的位置,仰视着陈婉欣。
而现在,天平上加了一些砝码,渐渐趋于平衡。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周嘉从没想过和陈老师一起看电影,而现在,两个人甚至,聊得很融洽。
陈婉欣也逐渐发现了这一点,不管自已说什么,周嘉都能接上然后跟一句。
但是,电影里面突然来了一段遮掩的床戏,被子把该盖住的地方盖住了,但发生了什么却不言而喻。
陈婉欣傻眼了,一张脸迅速地变烫。
两人的对话中止,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后电影院内响起小小的、堆叠的惊呼声。
陈婉欣的指尖在空中颤抖,她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有文艺的加工成分,但是女人的轻吟和男人的深厚呼吸在电影院内显得格外清晰,穿透耳膜,直击内心。
陈婉欣两只手抓着自已的脸,心里如山崩。
完了,让我死了算了!
这算怎么个事?!
和自已学生看电影看见这一段,没有什么事比这更社死的了,而且不是在教室放电影,是和自已学生两个人单独在电影院里面!
社死程度堪比在家看电视的时候,本来好好的,父母走过来就变成了少儿不宜的画面,并且相当掐点。
周嘉也愣了,啊,我去,这么刺激?
上一秒还在讨论经济、哲学、物理,下一秒就变成了疯狂的吻戏。
周嘉倒是比较淡定。
“噢,欧美电影是这样的,老师你看得少了,人家热情奔放着,什么电影都要弄上这么一段,本土色彩。”
他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这场面,小学作文里写,人生总有那么几件难以忘怀的事,比如夜晚感冒父母送自已去医院,比如生病时同学探望。
现在又多了一件,和自已老师在电影院看见过激场面。
陈婉欣剜了周嘉一眼,没说什么话。
她只觉得自已的脑袋像是贴着电热炉,脑门那块被一直烤着,烫得眼镜上升起了白雾,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看电影。”
这下两人都没说什么话了,安安静静看着电影。
电影很长,接近三个小时。
等一切结束已经是五点四十,场间的灯光亮了起来,照亮了两人。
周嘉感受着有些刺目的光,这才回过神来。
老实说,电影很震撼,拍得也很好,但是周嘉的心思有一半不在电影身上,那一半全都放在了旁边的陈老师身上,看电影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股好闻的清香往鼻尖里钻。
不是刺鼻的香水味,而是一股柔和的清香,更像是洗发露的味道,却怎么闻也闻不够。
怎么跟变态似的?
陈婉欣拍了拍周嘉的胳膊。
“走吧。”
周嘉又恢复了那谄媚的样子,两手一拍。
“老师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
陈婉欣伸出手点着周嘉的脑门。
“回了,我晚上回家吃,不浪费你的钱了。”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事情的走向就不受她控制了,那种莫名的心慌,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如果是和普通的相亲对象,看个电影吃个饭,好像也没有什么,但是单独和自已学生吃饭,她却觉得紧张。
或许!或许周嘉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单纯的到点了,该吃饭了,他邀请自已。
陈婉欣的心上却有一只百足虫爬过,若有若无的瘙痒和轻刺,让她觉得,不行,不能去。
陈婉欣其实没有周嘉高,但是点他脑门的动作十分熟练,指尖停留在他的脑门上。
这个动作其实在外人看来蛮亲昵的,只是两人都没注意到。
周嘉的脸上立马写满了可惜,眉毛耷拉下去。
“不能和老师吃饭真是太遗憾了。”
陈婉欣轻哼一声。
“你遗憾什么?别卖乖了,把这份功夫留在年轻姑娘面前吧,装可怜对老师没用,老师帮你省钱你还不开心?”
周嘉张嘴,陈婉欣打断了他。
“闭嘴,少说俏皮话,走了,老师送你回去。”
周嘉被打断施法,一身功夫无处释放。
骚话连篇,喜提管理员禁言。
周嘉其实想送老师回去,但是陈婉欣在这个时候占据了主动,完全不让他拒绝。
两人再次回到熟悉的路口。
周嘉对着陈婉欣挥了挥手。
陈婉欣提着小皮包。
“下周六,别忘了,你要是实在忙的话不来也没事,老师知道你们现在很辛苦。”
周嘉拍着自已的胸口。
“放心吧,我一定来。”
陈婉欣笑了笑,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了,裙摆转了一圈,荡漾出好看的弧度,然后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周嘉看着老师走出一段距离后,挠了挠脑袋,转身回了家。
陈婉欣想着今天的事,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了周嘉的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大门。
陈婉欣却是不自觉笑了笑,继续向着自已家的方向走去。
翌日,周一。
周嘉刚进入办公室,就遇见了自已的同学,李振涛。
哥俩好兄弟,初中一个班,高中一个班,最后上的一个大学,现在又进了一家公司,死党中的死党,同穿一条裤子。
李振涛就是花花公子,女朋友没断过,狗东西每次被女朋友分手了就来找自已哭诉,然后周嘉就陪着他喝大酒,喝完大酒第二天这狗东西就和新的姑娘好上了。
李振涛长得就很风流,鼻子很高,据说他身上有八分之一的蒙古族血统,五官跟雕刻出来似的,棱角分明,还留着韩式纹理烫,骚包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
狗东西上来就撑着周嘉的肩膀。
“好兄弟,你猜猜昨儿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还没到点,两个人坐在工位面前闲聊。
周嘉冷哼一声。
“你又被甩了。”
李振涛摇头。
“不不不,这次和我没关。”
周嘉撑着下巴看着他。
“那和谁有关?”
李振涛神秘兮兮地说。
“还记得教我们高三语文的陈老师不?”
周嘉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不是吧,阿sir。
李振涛说。
“据说陈老师昨天去相亲了,被同学看到背影了,陈老师打扮可漂亮,怎么样,一手八卦,十块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