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年会和往年并无什么区别,元熙帝和往年一样先是一通祈福话语,祈求上天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什么的,等这些全部说完就开始宫宴了。
这次只要有品衔的官员皆被宴请了,各自满面春光说着些吉祥话,往日里的死对头也在此刻笑嘻嘻的恭祝对方福寿安康。
元熙帝二十岁那年继位,终结了混乱的千迎时代,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改国号千迎为元和,自此元和年间便开始了。
他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举国发展甚是迅猛,也曾虚心求教、善用人才,这期间许多人被他的才能折服,都争抢着入朝为官,立志干一番大事建功立业。
然而元和周边国家并不安宁,东面有东嗪虎视眈眈,西面隔着渭水与汝岑相望,北面又有许多小国散落在四处,他们时不时都要啃一口元和,试图撕下元和的土地。
为此元熙帝将兵权一分为四,分别镇守玉京、千叶、昆西、北陵四地,以抵御他国来犯,而建安则在玉京境内,因此玉京这支军队经常驻守在建安附近,防止往日之事再次发生。
东嗪那边地广人稀,善马术,异兽多,传闻那边的人可以赤手与野兽对决,因此那边人民大都壮硕不已。
元和三年,东嗪人带着军队突然攻击元和境内,骚扰接壤的青钟下梁等地,而两地位置偏远,一时间难以得到援救,因此元熙帝派大将军林祯前往镇压。
这年间,沈星夺得状元头魁。
面见元熙帝的时候,元熙帝先是被他血红的瞳孔惊到,认为此人是不祥之人,差点要下令将人关起来了,危急之下沈星一番豪言壮语说到元熙帝心坎上,接着元熙帝又看到了林祯的随身饰品,打量着面前的沈星,这才安下心来。
接着元熙帝与他争论了一番天下形势,元熙帝彻底被沈星的学识折服,连连为先前的失礼道歉,“先生之才,不在林祯之下。”
“我与林将军,我不如他。”沈星从容地推脱道。
后面元熙帝问沈星可有钟意的职位,沈星说,“如今家国之难在急,远方百姓深受其苦,我愿前往昆西,一同与林将军对敌。”
任使元熙帝多番不舍,婉言相劝,许诺更高的职位,他也再没有动摇,元熙帝无法,只得答应了这人,任命他为监军,前往昆西输送粮草。
后面就是东嗪人来势汹汹,联合小国不时骚扰境内,导致林祯他们久久未归,这才酿成了元和六年林祯谋逆之事。
在一干大臣眼中,事情就是这样,因此年宴上有人喝多了,提到了林祯,说他:“叛徒,虚伪”,等等许多难听的话,周遭有同僚想要拦住他,也有不想生事之人徒劳看着,任其发展。
这些话语很快传入上面那位耳中,元熙帝睁开眸子盯着那位依旧不停说林祯叛徒的那个人,眼神冰冷,察觉到皇帝情绪后,周围大臣皆不敢动作,一片压抑气息笼罩在宴会上。
许是上位者的视线过于明显,那喝醉了的臣子猛然对上元熙帝的视线,吓得一阵寒颤,接着便是站不稳的踉跄一下,旁边同僚看到连忙扶了一把,再不敢言语。
“钱大人喝醉了,今日宴会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元熙帝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他,语气森寒的说着。
吓得钱文佑一阵寒颤,见他愣在那里,有人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臣冒犯了。”
这小小插曲惹得宴会众人都提心吊胆的,而钱文佑则冷汗涔涔的缩着脖颈呆坐在那里,不敢再有什么动静。
这场宴会一直到持续到夜半才结束。
等走完宫宴流程后,元熙帝就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元熙帝时年二十七岁,后位空悬,且后宫内无人。
先前有大臣请求元熙帝纳后、纳妃,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后面也有大臣冒死请他以江山社稷为重纳后,他以“天下未定,山河未平,怎能沉浸于儿女私情之中”,这个理由全给拒绝了,再有人来提这事,他就说:“你们难道想要看朕做那昏君不可”。
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事了。
即使有灯光的映照,冬天宫内的夜晚也总是雾蒙蒙的,不一会儿雾气化作露水,就能打湿人们的衣衫。
早就有所准备的大监拿出准备好的大氅给元熙帝披上,接着便询问元熙帝要去哪个地方。
元熙帝此刻心烦意乱的,刚刚的宴会晕的他思绪纷飞,此时望着诺大的宫城,他竟感到一阵空虚落寞,“去御书房吧,今晚在那边歇息。”
元熙帝刚坐上龙辇便被大监打断,大监低头走到元熙帝身边,说着:“陛下,谢大人在旁边候着,要求见陛下。”
闻言元熙帝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宫墙旁边,红灯笼下,一个坐在木质轮椅上面的青年,暖光衬得他清冷的容颜越发精致漂亮,而那人则含笑的望着他。
“谢宛。”元熙帝轻声唤着他,接着下了龙辇走到他身边,解开自已的大氅盖在了谢宛身上。
“陛下,臣僭越了。”谢宛想要推辞,却被那人推着轮椅,往前走。
“无妨。”元熙帝想着,或许步行回去也可以,便推着那人往御书房方向走。
“云言,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谢宛慵懒的享受着那人此刻的宁和,他缩在大氅里面,语气柔和的说着:“回想到一些往事,一时想不明白,特来找陛下解惑。”
“竟也有能让你困扰的事情?倒真是奇事。”
谢宛叹息着:“一直有的”,之后便陷入久久的寂静。
而元熙帝也不恼等着那人开口,寂静的宫内吱呀吱呀的声响不时传来,元熙帝脸上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柔和。
这久到,一直到了御书房门前,俩人也没说些什么。
御书房门前有着长长的台阶,元熙帝拦下了正欲把谢宛抬上去的侍卫,竟是直接将谢宛拦腰抱起径直走向御书房,谢宛漆黑的瞳孔盯着他,没说什么,大监示意另一个小太监将轮椅拿上去,便跟在元熙帝身后。
一步一步,嘀嗒嘀嗒。
突然谢宛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
谢宛感慨着:“没什么,就是好像看到了以前的陛下。”
闻言元熙帝愣了一瞬,很快恢复素日以来的样子,他推开门,将谢宛放在一侧的软榻上。
突然一声脆响传来,竟是腰间长久佩戴的玉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