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太监皆低头不敢乱动,四周一阵死寂。
谢宛瞥了眼那玉,是从元熙帝身边掉落下来的,青玉。
他弯腰将玉捡起,看着玉上面的裂纹,轻轻摩挲了几下,眸色一暗,接着又抬头将玉递给了元熙帝,仿佛那一瞬的神情不存在一样,平静的看着的元熙帝说着:“裂了。”
元熙帝接过玉,先前光润透亮的青玉此刻上面布满了裂痕,再也不复往日光彩,晦涩不明的应着:“玉尚且如此,那他呢” 。
谢宛想了想婉言道:“昔日之情尚在。”
还在是吗,先前被刻意忽略掉的情绪,此时皆翻涌上来,元熙帝就那样坐在椅子上,盯着碎玉失神。
良久后,他听到谢宛说:“臣今日前来,是为叙旧,更是挂念陛下是否安好。
臣在玉京久居,而陛下也鲜少离宫,臣这些日子时常回忆起往事,就总是想着再见一见故人,因此特来寻陛下了。”
元熙帝轻轻呢喃几句故人,谢宛似是没听清,作势要上前。
接着元熙帝把碎玉收好,放在了随身带的香囊里面,吩咐大监准备薄酒,走到谢宛身边坐下,说着:“我们之间,不论君臣,只论知交。”
谢宛呢喃着:“知交”,随即浅笑着看向元熙帝,“那谢宛真是,三生有幸。”
说完举起酒杯,敬元熙帝。
“谢宛在此祝陛下,早日得偿所愿,四海昌平。”
言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许是被气氛感染,元熙帝也有些动容,神情柔和的放纵着自已,看来今日年节,自已不用一个人了。
这酒喝了大半,两人皆有些醉意,茫然中,元熙帝听到一句极浅的叹息,就那一瞬,仿佛是错觉一样。
那人唤他曦和。
元熙帝想,自登基后,这个名字再未从他人口中提到。
见仓离人村,腊月三十那晚他们五个人一起在院子里面守岁。
先前清冷的小院被他们装饰的异常喜庆,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林祯早早的将白日买的贡品摆在桌案上,而这其中桃花酥极多,各种各样的形状占满了桌面。
沈星见沈刈不解的看着林祯,主动上前对沈刈说着:“往年他都会这样做的。”
沈刈点了点头,询问林祯:“需要我帮忙吗。”
“要的”。
林祯让沈刈将自已先前写好的字样、符纸一起放在了要烧的金元宝上面。
贺之看到满桌的桃花酥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那人先前最是喜欢桃花酥。
贺之沉默的拿来珍藏许久的佳酿,打开,倒入碗中,一气呵成。
等到夜半降临,林祯看了眼沈刈,拉着他的手,凑近他耳旁说着:“元辰快乐。”
“元辰快乐!”
待到几人说完祝福的话语,林祯拉着沈刈走到供台前,深深鞠个躬,长久才起身,把准备好的纸钱一并点燃,在寒冷的冬夜中,那火焰驱散了一丝寒冷,柔和的光线映照在他们面容上,是难过、是悲凉。
很快,火焰明明灭灭,若隐若现,过了一瞬,符纸化作灰烬,那些祝福也将传递给思念之人。
愿新年,胜旧年。
夜深露重,贺之他们怕林祯受寒,毕竟那人现在身体情况可不同往日,等守岁过了大半就让沈刈带林祯回去休息了。
等他们走后,贺之、徐元白和沈星他们三人互相饮酒到天明。
元辰这天,最先醒过来的是徐元白,他哑然看着周围乱糟糟的场景,失笑着,有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接着就看到贺之倚在树下小憩,不过几个时辰,梅花就沾满了他衣襟,他上前把将要滑落的大氅给人重新盖好,贺之眉梢轻轻皱着,似是睡的并不安稳。
他犹豫着盯着那个人看了许久,终是伸出手臂将人抱起,转身就要回屋,却看到那个先前趴在桌子上的人,此刻清醒的看着他。
那人红瞳冰冷,似是半醒未醒的状态,异常诡异的气氛盘旋在三人之间,徐元白不管这些,抱着怀里的人就往回走,快离开的时候对沈星提醒着:“夜寒露重,当心寒气入体,药房那边有昨夜熬的驱寒姜汤,沈大人记得喝。”
“知道了”,沈星就一直看着两人离开了,才踉跄着起身回了落花园。
这些天的日子自是舒缓,林祯身上的伤口也在长出新的血肉。
沈星想着,若是往后都能如此,不失为乐哉。
元和年间,年节只有七天假期。
正月初五那天,宫城那边陆陆续续恢复了昔日该有的肃穆。
年节这几天就像是梦一样,纸醉金迷的生活不复返,人们都回到了自已的职位上,各司其职的恢复往日正常的秩序。
而关于林祯的通缉令,依旧在下发着,玉京那边派了大量的人去搜查林祯的下落。
等派去的人到了昆西一带,得知林祯失踪的事情,这才连连上报元熙帝。
后面就有大臣说林祯畏罪潜逃,元熙帝下令一定要找到林祯,有大臣出主意说拿林祯家人威胁林祯,却发现林祯竟是孤身一人在京,此计只得暂时作罢。
先前告发林祯的苗疆小郡主一行人见迟迟等不到林祯回来,且元熙帝已经下令捉拿林祯了,眼下找到林祯还需要时间,小郡主就告别了元熙帝,说要自已去寻找林祯下落,为族人报仇。
元熙帝看着决绝的苗疆郡主,只得答应了他,白予一行人则在年前就离开了建安。
元和七年春正月。
在朝堂上他们听着探子的回报,元熙帝听完大怒,要治王阜失职之罪,立马就有大臣极力劝阻:“陛下不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断不可草草决断。而王阜将军也是第一次对上东嗪人,战场上的形势复杂,有所失败是在所难免的。
所幸王阜将军没酿成什么大错,臣建议将他派去洛于那边历练几年,锤炼心性。”
“陛下,蔡大人言之有理。”接着一众文官纷纷附和。
元熙帝权衡下,看着下面一众大臣说:“那就依蔡致所言,王阜失职,现贬去骠骑将军之职,改轻车将军,即日起赴洛于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