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薛忠乘坐马车送周金氏回田庄,一到庄子上,他立刻感到一股异样的氛围。
田地里,劳作的农家佃户们各个分成七、八人一组,正辛勤地在田间耕作。
但是不远处,都有一个手持鞭子的人影矗立着,目光紧紧锁定着劳作的农户,仿佛是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马车的到来显然打破了这片田野的静谧。
有人立刻警觉地瞥见马车,随即飞速跑向庄子的深处。
薛忠眼神锐利,多年管理事务的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去通风报信了。
这次来庄子上,薛忠还要调查是否存在私吞粮食的情况。
为此,马车后面还跟着十名身强力壮的家丁,他们手持棍棒,神情严肃,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果不其然,马车停在了周金氏所住的简陋小屋前。
周金氏刚下马车,一个穿着华丽丝绸衫子的男子突然冲了出来,面目狰狞,似乎想要动手。
薛忠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帐房的赵五,掀起了车帘。
赵五瞧见薛忠也在马车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愤怒掩盖,他紧握的拳头仿佛随时准备挥出。
他毫无惧色地直视着薛忠,没有露出一点胆怯之色,反而一把揪住了周金氏的衣襟,语气中充满了嚣张与狂妄:“你这老婆子,到底把你女儿藏哪儿去了?就算她躲到皇宫里去,我也会把她翻出来!”
这番话是何等大逆不道,狂妄至极。
薛忠闻言,立刻严厉地斥责道:“赵五,你在庄上欺压弱小,老夫人都已经知道了,让我来这就是要发落你。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随着薛忠一声令下,他带来的家丁们迅速上前,动作麻利地将赵五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紧接着一记重踢,赵五顿时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不知从何处突然涌出一大群庄稼汉子。
他们手持火把,脸上各个凶神恶煞,将薛忠一行人团团围住,一场冲突似乎即将爆发。
赵五挣扎着站起身来,见到自已的手下纷纷赶到,气势顿时更盛,嚣张跋扈之态溢于言表。
他瞪着薛忠,恶狠狠地说道:“薛大总管,如今这田庄可不是你的地盘了,轮不到你在这儿撒野。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们这群人别想活着离开田庄!”
周金氏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心中一阵后怕。
她庆幸女儿小禾留在了侯府,没有跟自已一起回来,否则难以逃脱这场劫难。
想到这里,她心中稍感安慰,即使自已遭遇不测,也能放心了。
薛忠看着眼前这一幕,对周金氏提到的三千两银子的事情再无任何怀疑,他意识到这田庄里恐怕还隐藏着更多瞒天过海的勾当。
带来的家丁们虽然个个手持棍棒,严阵以待,但面对这些一身蛮劲、人多势众的庄稼汉子,他也知道一旦打起来,自已这些人未必能占上风。
在这紧张而僵持的气氛中,薛忠深吸一口气,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来化解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庄稼汉子,各个身上衣衫褴褛,虽然听命于赵五,但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愤怒与不满,也看到了一丝迷茫与无助。
“诸位乡亲,”薛忠高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沉稳与威严,“侯府老夫人已经知道你们在庄上受尽欺凌,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调查庄子上的不公之事,为了还大家一个公道,所以请你们相信,我薛忠并非来此与你们为敌的。”
他的话语果然起了效果,不少人的眼神中开始浮现出了一丝期待。
庄稼汉子们开始交头接耳,的确如薛忠所说,赵五在这里逞凶作恶,有的人手中的火把也渐渐地放低了下来。
“哎呀,这不是薛大管事吗?都是一场误会,误会。”
人群纷纷让开,只见一个身着青衣布袍的中年管事从容走来,他边走边向那些手持火把的庄稼汉子们示意放下。
薛忠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昔日共事过的赖盛,他专责田庄上的人口管理。
赖盛满面堆笑地说:“薛大管事今日莅临田庄,真是有失远迎。不如请到舍下喝杯茶,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聊。”
如今田庄上没有名义上的总管事,是由四、五位经验丰富、又是家生奴才的管事庄头共同管理。
薛忠一眼就看穿了赖盛的意图,他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当个和稀泥的角色。
他可不吃这一套,于是沉声说道:“赖管事,好久不见,怎么把庄子管理成这副乌烟瘴气的模样?老侯爷才离世没多久,你们就在庄子上惹是生非,这要是传出去,丢的可是兴远侯府的脸面!”
赖盛听后,急忙上前恭敬地作揖行礼:“薛大管事,关于这赵五的事情,我本打算向您汇报的,只是正值春耕,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就给耽搁了。没想到您今天恰好过来,撞破了他的恶行。”
顿了顿,赖盛又继续说:“现在天色已晚,大家聚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大家都散了,薛管事您到舍下稍做休息,这赵五就交给您带来的人处置,如何?”
薛忠决定结束这场含糊其辞的对话,他直截了当地提出:“喝茶不必了,现在就带我去存粮的仓库,我要亲眼看看。”
听闻此言,赖盛的眼中瞬间掠过一抹阴鸷,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谦和的面孔。
“薛大管事,实在不巧,今日的仓库已经完成了清点并已上锁。”他解释道,“而且,库房的钥匙共有四把,由我和其他三位管事各自持有一把。只有当我们四人同时在场时,才能打开库房。”
他接着又说道:“其中一位管事因家中老母病重,已陪老母出城寻医,预计要明早才能回来。薛大管事,若您不急,不妨在此暂住一晚。等到明早他一回来,我们即刻开启仓库,供您仔细清点核查,如何?”
薛忠此刻恍然大悟,原来这赖盛也是个狡猾之徒,显然是在故意拖延和欺瞒,心知已不能再相信此人。
留在此地过夜,只会让自已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如同瓮中之鳖。
他必须立刻返回侯府,把事情尽快禀告给老夫人,然后召集府中护卫前来增援。
薛忠缓缓地后退靠近马车,以便随时能够迅速离开。
然而,他未曾料到,赖盛的阴险与狡诈远超他的想象,此人甚至比赵五更为难缠。
只见赖盛手臂一挥,原本已逐渐散去的庄稼汉子们立刻精神抖擞,他们如同被点燃的火焰,汹涌而上,与薛忠带来的家丁们扭打在了一起。
其中几人更是直接冲向薛忠想要抓他,薛忠一个不慎,被猛地推倒在地,背部重重地砸在泥土上,顿时眼前金星乱冒,一阵晕眩袭来。
幸好他身边的一名家丁眼疾手快,迅速上前将他扶起。
紧接着,那家丁便托着他往马车里一塞,自已也紧随其后跳上马车。
此刻,他们已无暇顾及他人,唯有尽快逃离此地才是上策。
那家丁拼尽全力驾驭马车,沿着大路疾驰而去。
“快!谁把人抓回来,我赏十两银子!”
身后传来赖盛的咆哮声。
驾车的家丁一手紧握马鞭,一手则握着棍子。
有人追上来想要攀拽马车,他用棍子一顿乱挥,不管是头是手的就抡打过去,只听车后一阵哇哇乱叫。
千钧一发之际,马车已然奔出庄子上了进城的大路。